“世子,我去盗骨灰。”
“怎么想通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赫连将军与我做了交易,待我回来时,便是燕王入主日。”
南念转头看见沈追朝着自己的方向沉睡,他想了想,转过了身,将自己藏进了沈追怀里。
第二日清晨,南念醒来的时候,沈追已经穿好了深蓝色的官袍,她转头见南念盘腿坐了起来,就倾身双手撑在榻上,“昨夜半夜藏进我怀里做什么?”
南念毫不在意,伸手抚平了她的领子,玩笑道,“怎么,睡不得啊?”
沈追抵了低他的额头,“睡得,”她忽然沉默了一会儿,“南念,再过一个月,等不了多久了,我就放你走。”
南念愣了一下,只是这却没给两人太多时间,孙成玉忽然闯了进来,于寝殿大堂跪了下来,沈追疾步走了出来,孙成玉见了沈追,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双眼中就哆哆嗦嗦落下泪来。
二十年前宫中有位太医妙手回春,二十年后庆安侯府有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孙成玉与庆安侯府的渊源更早,她本是江湖游医,那年她正好二十岁,天大地大,只身去了南疆寻些药草,却不慎中了瘴气,孙成玉命大,她正遇上了庆安侯沈盛。当时沈盛正与留方国交战,瘴气是留方人常用的手段。沈盛在瘴气中救了孙成玉一命,自此相逢,引为知己,沈盛不要报酬,孙成玉却有恩必报,一报就是二十年。沈昌去了以后,孙成玉怒摔官印,缩回了侯府,尽力护着庆安遗脉好好活着。
“殿下,敬国公去了。”
沈追握了握手,忽然闭上了眼,“姑姑去了。”
敬国公顾竭川这辈子一事无成,没护住弟弟,也没护住侄女,如今安安静静的躺在大堂一身白衣。沈追去的时候,顾谨已经在大堂里跪着了,她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行动比平日更缓慢一些。
“殿下,你来了?”
沈追并未答话,只走近了看顾竭川,她脸上青白,已然没了活人的气息,“姑姑怎么没的?”
顾谨眼眶泛红,她与顾竭川是同宗这事情少有人知道,顾谨幼时曾是个孤儿,顾竭川抚养她长大,她才得以拜宁海言为师,只是入仕之前顾竭川将她叫来,问她是否执意入仕,顾谨自然点头,顾竭川也没动怒,只是淡淡道,“那你去吧,断然别说我是你养母。”那年庆安侯夫妇走了整整一年。
沈追伸手扣住棺木,闭了闭眼睛,她忽然想起来,自父亲走那一日起,姑姑就再没换过白衣,到如今已经快十年了。顾家人骨子里不像是在尘世间行走的人,世间大起大落都像是看得开,沈追年少时也曾怨过顾竭川不帮她,如今却是醍醐灌顶,她这出尘的小姑姑从来都没放下过。
顾谨不知道沈追的心思,低声道,“敬国公是中毒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要出门,提前更新。啾咪
第70章 七十
顾竭川的名字是顾家的老祖宗起的,她刚出生的时候,眉毛极淡,老祖宗抱着她,她就在老祖宗怀里奶里奶气的皱着眉。老祖宗看着这个孩子,叹了口气,“不是个天纵奇才的,心思却重,这孩子以后过得辛苦。”
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
老祖宗只想要她想得开,她没能坐看云起时,今生却已经行至水穷处。沈追与顾竭川的交情很少,她头一次居高临下的看这位小姑姑。顾竭川与顾存青年纪相差六岁,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不过而立,如今她却两鬓斑白了。
到了如今这一步,心痛在没有任何用处,顾竭川脸上泛着青白,嘴唇发紫,表情却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超脱,像是终于走完了这最后一步。
她伸手贴上顾竭川的脖颈,在她周身检查了一番,直起身来,目光如同一把火炬,“等孤查清楚之前,不准下葬。”
众人心中都微微一哽,小庆安侯这是顶着骂名要纠缠到底了,顾大人与小庆安侯怕是要有一争,毕竟停灵七日,若是还不下葬,恶鬼缠身,不得超脱。
令人意外的是,顾谨站起了身,与沈追站在了一处,然后俯身跪下,“臣恳请殿下查出凶手。”
沈追的眼睛藏在了阴影下,黑沉沉不见底,一只手扶起了顾谨,“大人放心,小姑姑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人死了以后,骨头皮肉都会失去的温度,大理寺有一处冰窖,里面空荡荡,只有一张铁床,进这个冰窖的人,有很多,到如今顾竭川是最为位高权重的人。
沈追屏退了众人,独自站在冰窖中,顾竭川的睫毛上都凝结了一层寒霜,沈追不让仵作动手,亲自检查尸身,她看得很仔细,像是要把失去的岁月都看回来。顾竭川与顾存青长得很像,沈追的样貌形随了顾存青,神随了沈盛。
小时候总有人问顾竭川,“是顾大人女儿吗?”
顾竭川只笑,“小庆安侯都不认识了?”她总是很宠这个侄女,大抵是没有子嗣的原因,就像她是那样的爱护自己的哥哥。
手边忽然摸到什么冰凉的东西,回忆像是一阵朦胧的烟雾那样散去,顾竭川心口放着一块小小的玉佩,她小心地将玉佩拿了起来,沈追几乎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那块玉佩是“深谷幽兰”,一尾细细的莲花缠绕在镂空的山石上,通体雪白,胜过窗外飞雪,是块上好的玉佩,她在顾存青的脖子上也见过。可这块玉佩不是早已应该跟着顾存青长埋地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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