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玉也随后跳了下马车,气得在旁直跺脚:“夫人,这桃木剑再也保护不了你了!我们也再回不了汴京了!你忘了吧!”
日色西沉,鹅黄色的草渐渐变成了深灰色,眼前的一切慢慢看不太清晰,更不见那桃木剑的半分影子。
一切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百里春晴瘫坐在草丛中,无力感像黑夜一样弥漫开来。
片刻后,才抱住双膝,沉沉地抽泣起来。
自己被抛弃了,被抛弃得彻彻底底的。
再也没有父母长兄,没有肖衍,没有汴梁城的车水马龙华灯初上,更没有二皇子府内的相濡以沫比翼连枝。
从此恩断情断,花缺月残。
自己这个人大概也是早已死在了永巷的凄风苦雨中,唯留下残缺不全的躯体,被送到了这个远离汴梁的地方,再继续朝着草原深处行去。
两匹马停在了方才马车停留的地方,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马背上跃身而下,从草丛中捡起了一把桃木剑。
桃木剑不过只有手掌那么长,短短的,做工粗糙,杀不了敌,更避不了邪,就跟小孩儿玩耍的玩具一样。
不过回想起来,肖衍送百里春晴桃木剑的时候,不也正是个小孩吗?
嘴角弯了弯,将桃木剑收了起来,又望向夜深处马车熹微而黯淡的影子,听着马车上悬着那铜铃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声声入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得了,偷偷护送到这里也差不多了,”骑在马背上的另一人笑道,“前方不远就是营地了,她们不会有危险的,你大可以放心……”
“叶淳,你说她会忘记肖衍吗?”语气有些酸涩。
“她八岁便与肖衍相识,十五岁嫁给他,夫妻五载,仔细算算,他们在一起也有十二年了。人说少年情挚,要说忘记,怕是有些难,”叶淳扯着马缰,“但既然她如今还是罪人之身,又身不由己,非诏不得回京,在边塞时日一长,你们也总能培养起感情来……别灰心啊,我的大将军。”
将军苦笑了一下,复又上马:“借你吉言,我的军师。”
叶淳哈哈大笑:“放心,身为您的军师,不单会在对阵契丹时给将军出谋划策,必要时也可以为将军的感情提点一二,只要将军与夫人感情好,那便能确保后方大营稳定,让将军能一心一意地杀契丹人。”
将军借着浓黑天色,望着军师这张早已长了几道深深皱纹的老脸,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道:“您那么大把年纪也没有婚娶,又何来的勇气在感情上为我提点一二呢……”
“叶某自小读兵书,初次上阵时就用得上,初战就已告捷,”叶淳更笑得肆无忌惮,“而感情这种东西,也不过是触类旁通罢了!”
将军好笑地别过头。
不过心里虽不服,嘴上却还是要对叶淳客气,毕竟他从自己父亲那辈起便已是军中的左膀右臂。而他也的确熟读兵书,亦能运筹帷幄,直面敌军时更是一把好手,大刀一挥可以砍翻四五个人,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既然军师本事那么大,那就烦请军师二月十五那日给我弄点新鲜花草来吧?”将军一脸诚恳,满面端笑。
叶淳一哂:“这草原荒漠的,哪里来的花?再说,你拿花草来干嘛?给军士们鬓间插花吗?您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是要麻痹敌军还是诱惑敌军?”
“好主意,那我便准允军师优先簪花,前去辽营诱惑那耶律步烟,为我军大后方稳定!”
“谢檀你这混小子!”叶淳抽出大刀,指着将军。
谢檀也大笑:“今夜可是谢某洞房花烛夜,军师您若是伤了我……”
“那正好,你三月半载都不用洞房,免得老夫眼馋羡慕,搞不好就把你独甩在这边塞,回乡娶妇去了!”
谢檀与叶淳说笑中正欲策马前行,忽而一匹快马直向而来,一个轮廓刚毅而显出几分敦厚的中年男子下马拱手道:“将军不好了!耶律文叡偷袭!已入了我方营地!”
谢檀嘴角抿出一个从容不惊的弧线,眯着双眼,望向前方原野上蓦然升起的滚滚烽烟,吩咐道:“我与军师先去,你……你叫什么?”
“王福。”
“王福,我命你去保护夫人安全,决不可有一丁点儿闪失!”
☆、第九章 婚夜
马车上的铜铃叮叮当当作响,而铃声倏地变得急促,马匹也忽然加急了速度。
忽然间马蹄脚步更是加快,百里春晴猝不及防地往后仰去,手忙脚乱地抓着韫玉,瞪大双眼,而韫玉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是惊得满头大汗。
待马车速度渐缓下来,百里春晴才跌跌撞撞地起身,掀开了车帷。
夜幕之下,只见一片血雨腥风。
营地上已烧成了火海,无数人影攒动,天光腥红。交战的双方也杀红了眼,嘶叫,喘息,挥刀,倒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深深的恐惧从心底蔓延起来,百里春晴勉力撑起身子,又嘶声指挥道:“谭齐胜你快跑啊!”
谭齐胜也从未见过如此场景,急了起来,猛抽着马鞭。
52书库推荐浏览: 微生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