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的脸色顿时就改了个不好描述的颜色。
家仆刚行礼退去,他尚且不及抬步,目之所及,果然就见前方有一位身着月白色满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正负手往此处行来,身边弓腰陪笑的是傅恒府的管事福景。
福康安见状就肃了一张脸,将下巴又抬高些许,站在原处。
和珅走得又近些,似才看见他,便驻足抬手一礼,唤了句:“福三公子。”
“和大人。”
福康安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四目相对间,得见和珅一如往常那般和气地看着他,自己就也一如往常地在心底冷笑着暗骂了声‘虚伪’。
于此时,余光瞥见了和珅身后跟着的刘全双手皆提着礼盒,心下便对和珅此番登门的来意了然了。
是以,表情也就越发倨傲了起来。
“昨晚之事,不过是路见不平,举手之劳罢了,便不劳和大人特意登门道谢了。”福康安话罢,睨了和珅一眼,见他似无接话的打算,就又往下讲道:“我恰有事须出门一趟,无暇招待,和大人请回吧。”
这便是在赶人了。
和珅露出了一个有些莫名的笑意,似乎有些‘不太能理解’。
“……论理,和某确该谢过福三公子相助的这份心意。”
这话福康安起初听还不觉有异,可稍一细品,就觉出了异样来。
他听出了和珅语气中的关键,分明是‘心意’二字……
言下之意难道是在暗指他空有一份相助的心意,行为却不值得相谢吗?
待对上那双仍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福康安顿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依照惯例,他该火冒三丈,可想到昨晚的情形,此时他却有些无法控制的恼羞成怒,且羞大于恼。
“此事理应重谢,今日出门匆忙,未及准备,待来日福三公子得闲,和某定当专程登门致谢。”和珅侧身做出让路的姿态,道:“眼下便不耽搁福三公子出门办事了。”
福康安经过短暂的茫然之后,脸色倏地涨红起来。
此时他方才明白,今日和珅上门并不是跟他道什么谢来了。
虽然对方言语有礼,可谓是给他留足了颜面和台阶,可这种气氛偏又是加倍地让人尴尬。
且还是那种每多说一个字,都会让人更加无地自容的那种尴尬。
“……”
福康安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神情离开的此处。
他只回府之后自下人口中得知,和珅今日登门,乃是为看望傅恒而来,带了好些珍稀难寻的补药,且在房中与傅恒单独长谈了近一个时辰之久。
至于都谈了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536 丧事
和珅离开傅恒府之后,进了趟宫,再回到霁月园时,已是午后申时。
回琉璃阁的路上,与下人问的皆是些“夫人醒来后可有不适”、“夫人午饭用了什么”、“夫人可有出院子走动”以及“夫人可有问起我去了何处”等并无太多意义、甚至于有些无聊的问题。
刘全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自家爷俨然是越来越‘琐碎’了。
可这种琐碎,非但不令人觉得婆婆妈妈,且又好像三四月里的日头,他只这么远远地听着、瞧着,也觉得周身被烤得暖烘烘的。
被和珅念叨了这么一路的冯霁雯,正待在内堂中将一碟碟点心摆放到乌漆食盒中,边向小茶吩咐着什么。
和珅踏入堂中,一瞧便知她这是要差遣丫鬟往大理寺天牢给冯英廉送吃食去。
“爷回来了。”
冯霁雯将食盒合上,抬眼便瞧见了和珅。
小茶上前取过食盒,行礼退了下去。
和珅来至冯霁雯身侧,当着秦嫫与丫鬟们的面,就这么挽住了冯霁雯的右手。
冯霁雯愣了愣,而后对上他一双温和清澈的黑眸,又将他眼底深藏着的情绪看得分明,一时心下被触动,并无它言,只反握住了他的手指。
她知道,昨晚之事虽有惊无险,却也让他有了不安、担忧,甚至歉疚的情绪。
但他不会说多余之言,只会内心更为迫切地想要尽早结束眼下这种局面,好让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她懂得,故也不会多言。
埋怨人生多舛无用,畏惧险阻重重亦是无用,眼下于他们而言唯一紧要的是有条不紊、谨慎小心地走好每一步棋。
“爷可查到那玉佩的主人了?”
夫妻二人来至内室当中,刚在桌边挨着坐了下来,冯霁雯便问道。
和珅点头“嗯”了一声,一面抬手替她倒了杯温水送到她面前,一面说道:“已经交还给傅恒府了。”
冯霁雯刚去接杯盏的手当即顿住了。
“傅恒府?!”
她大感惊异。
那玉佩是昨晚那名黑衣人近身之时,被她凑巧摘下,以留作线索之用。
她昨夜醒来,便交给了和珅,让他去查。
“玉是上乘的缅甸墨玉,乃是十余年前缅甸进贡入京的贡品,满京城仅有一块。”和珅将杯盏递到她手中,一面缓声往下说道:“而这块玉,早于九年前多罗公主下嫁之时便被皇上赏赐给了额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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