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吵的似乎不轻,太太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呢。
外头都说,是因为太太贸然去找钱御史‘评理’,惹了爷不痛快。
小仙也没太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太太寻钱御史闹事,身边陪着的是她和小茶。
钱御史横竖说不过太太,恼羞成怒地命下人关上了大门之后,她们就随着太太回家了。
回到家中,太太连灌了两盏茶下肚,到底这场由城北专程跑到城南的架吵得十分耗费体力。
可太太还没歇上一时半刻呢,她们就听里屋“辟里哐当”一阵响。
大爷被停了职,大家正都忐忑不安着,太太忽然这般发作,她们也没一个敢多嘴去问询的。
只得默默地收拾残局,再摆上新的茶碗,重新烫一壶热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令人真正费解的是,这会子太太正跟大爷在书房看书写字儿,她不放心地偷偷瞧过一眼,可那画面,别提是多么的岁月静好了。
这状态转换的还真是快啊。
金乌沉入西山,倦鸟归巢去,一整日便这么喧嚣而又平静地过去了。
可钱应明却至今也平静不下来。
丁子昱留书出走的时候他很震惊。
可那时大人和太太却好像很平静。
但这应当可以解释为他们早已察觉了丁子昱的异样,故而不觉得意外。
丁子昱今日突然回来他也很震惊。
可大人和太太仍旧出奇地平静。
这他就搞不明白了啊?
要知道他们平静到至今也没让人来过一趟,或是让丁子昱过去一趟,全然是一副不知道他何时走的、又是何时回来的模样。
他起初以为大人尚不知晓,专程亲自跑到琉璃阁报信,可大人只是风轻云淡地给了他三个字——知道了。
知道了??
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就连丁子昱看起来也十分地平静正常,就仿佛他真的只是出门探了一趟亲而已。
可丁子昱走时所留书信他早已看罢,对他将构陷英廉大人的‘罪证’偷偷放入英廉府书房之内的行径也已深信不疑,并日日暗骂他忘恩负义至少十遍。
但这个人忽然之间回来,且这般面无异色,他话到嘴边,竟当面半句也骂不出来了。
“你竟还有颜面回来。”碍于大家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他也自认为平静地打了句招呼。
他终于在丁子昱脸上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羞惭。
“原来你还尚且存有一丝半毫的惭愧之意。”钱应明到底还是模仿不了大家的佛系心态,冷着一张脸便要质问:“你可知你害……”
但他话未说完,便被丁子昱的动作打断了。
丁子昱一只手握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钱兄。”他言辞隐晦,眼神却格外深刻地道:“大人与太太做事,必然有他们的道理。”
这是在提醒钱应明。
钱应明皱眉,一时不知他此言何意。
而待许久之后,他才懂。
……
555 雨来
五日后。
冯霁雯陡然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她梦见了祖父患了重病,卧床不起,舒志跪在床边,低着头满脸是泪。
惶恐中,她大口呼吸着,呆呆望着头顶床帐,方才缓缓分清梦与现实——祖父尚在牢中。
也不知祖父此刻是醒着还是睡着,可是又如他痴言中那般总发噩梦,梦中有人要害他?
她鼻子倏地一酸,内心的酸楚强压不下,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身侧的和珅。
蒙蒙发亮的天色透过窗纸将室内映得有几分薄亮,她虽看不真切他的眉眼,然四下安静,连他均匀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还在,真好。
她侧过身去,抱住他,将头抵在他胸前。
下一瞬,便觉他动了动,而后就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她头顶的青丝上,动作宠溺地揉了几下。
“才什么时辰,你便醒了。”他笑着说,声音有着初醒的朦胧沙哑,极有磁性。
冯霁雯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欲向他说明自己梦中所见及此刻的惶恐不安,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咱们再睡会儿吧。”
如此局面之下,她不能总是那般的小孩子气,叫他担心。
“不睡了。”和珅也不知有没有发现她的心事重重,只拥着她,缓声讲道:“昨日我见西园里的杜鹃开了,此时趁着天早无人,我陪夫人前去剪折些回来,熏一熏屋子如何?”
冯霁雯听罢即笑了。
趁着‘天早无人’去折花,横竖听着都像是盗花贼的行径。
偏生他说得这般正经认真,仿佛图得仅仅是一个清净。
冯霁雯应下,夫妻二人便一同起身穿衣。
“待会儿将花儿折回来,便放这对儿瓶子里养着,搁在书房,陪着爷看书。”冯霁雯坐在梳妆台前拿象牙梳一下下地梳通着头发,一面看着临窗摆放的茶案之上空着的两只青白釉花口瓶。
和珅笑着没说话,只将袍上最后一粒扣扣好,而后来到她身后,将梳子接到手中,替她梳发。
冯霁雯望着镜中二人的倒影,不由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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