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身一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在这阴诡涌动的京城里该是何等凶险?
她能去哪里?
况太妃正反复推测着,忽听伊江阿说道:“她当时身上穿的乃是宫中内监服,想来……多半是要出入官家之地。”
他离开京城许久,印象中冯霁雯还是那个衣着清雅,臂中总抱着只猫儿,一举一动都端庄悦目的和太太。可今日乍一瞧见的却是一身易装,满脸满手是血,眼睛发红却还能思虑周全地向他叮嘱安排,而后向他要了只水壶,匆匆将身上的血迹擦洗干净之后,翻身便上了马离去。
那幅动作迅速利落,刚经历过一番生死却连缓一口气儿都没缓的架势都快给他看傻眼了。
那股劲儿,只怕是他这个上过战场的爷们儿都比不了。
但这也确实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伊江阿在心底叹了口气。
若非是遭遇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哪个自幼养在闺阁里的娇娇女能被磨出这等强大的心性来?
真是时运不佳。
他自顾自地感慨罢,刚想着不能在此处久待,还需回城打探和珅的消息之时,却见况太妃倏然站起了身来。
她眼底的神情翻涌着,攥着锦帕的手也在越收越紧。
伊江阿初回京城尚不了解具体形势,只推测冯霁雯易装是为出入官家之地……可她却清楚,冯霁雯要去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部府衙门!
看来她这一回,是抱定了主意不留一丝退路了。
她便知道,她将那孩子并着净雪一同送过来,便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却不知就是今日。
况太妃望着堂外,将眼前的景物一寸寸看尽。
……
608 杖死
应亭轩内,一阵阵凄惨尖利的叫声传出。
这叫声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娘娘……”汪黎芸身边丫头小念脸色苍白无血色,声音同双手一样颤抖得厉害,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娘娘竟然把嘉贵妃派来送点心的宫女给杖责而死了……
就因为这宫女态度有些傲慢,说了些酸里酸气的话,娘娘就让人将她拖了出去给活活打死了。
这可是嘉贵妃身边的宫女啊。
这下可不是给嘉贵妃得罪狠了吗?
都说有身孕的女人脾气不好,她有生之年终于亲眼见识到了这所谓“脾气不好”的可怕之处。
“娘娘,现在咱们要怎么做才好……”
“派人去一趟景仁宫,便说本宫身子不便,还请嘉贵妃娘娘屈尊来一趟应亭轩,本宫有几句话想亲自问一问她。”汪黎芸的声音不疾不徐,竟是平静之极。
这句话更将小念惊的魂不附体。
一旁的掌事嬷嬷也赶紧上前道此举不妥。
“这宫女不单单在本宫面前趾高气昂的,还送了这掺了山楂粉的点心过来,莫不是想让本宫滑胎不成?如此大事,本宫自要找嘉贵妃亲自问个清楚才行。”汪黎芸的语气冷得仿佛结了冰,眼神更是迫人,那嬷嬷当即也不敢多言。
话很快传到了嘉贵妃耳中。
嘉贵妃正在等着别的消息——她早已知晓冯霁雯今日要进宫,故安排了杀手拦截,可至今尚未有得手的消息传来,心下正恐出什么差池之际,忽然听得应亭轩里传来的话,顿时气笑了。
“这惇嫔吃了豹子胆不成,竟敢动咱们宫里的人。”一旁的嬷嬷沉声道:“这分明是故意给娘娘难看!”
她有孕已久,胎象早已稳固,岂会是一块儿掺了一星半点山楂粉的点心就能动的了的?
这贱人可真够矫情的。
“大约是仗着皇上看重她肚子里的这个老幺,又想着皇上近来对本宫成见未消,想借机替她那位早死的情郎出一口恶气罢?”嘉贵妃冷笑着说道:“本宫还以为她有多能沉得住气呢。”
“娘娘,既然如此,咱们可也不能中了她的激将法,回头皇上那边儿再……”
嘉贵妃站起了身来。
“本宫只是去瞧瞧这位妹妹罢了。”
忍着难受,不忍又怕惹皇上不满。
惇嫔打的约莫就是这个主意了。
可她到底还是不够了解皇上,不知这后|宫之中皇上最为厌恶的便是恃宠跋扈之人。
她作为后|宫之主,当然可以大度一些不追究此事,可若换个法子传到皇上耳朵里,结果可就未必了。
这点手段,还敢在她面前耍弄。
嘉贵妃刚离了景仁宫不足半刻,便有报信的太监赶到。
“奴才有十万火急之事需禀于娘娘,还请姑姑速将娘娘请回宫中。”
远簪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便料到了他口中十万火急的消息是什么。
定是刺杀失败了。
“我亲自去,你且等着。”
“有劳姑姑!”
远簪快步出了景仁宫。
应亭轩地处偏僻,须得绕过御花园。
途径御花园时,心神有些摇摆的远簪陡然想到那晚她值夜时听到的话。
‘孩子的嘴是最不严的,淹死了也干净。只是你做事太不小心了,怎会如此大意?’
掌事太监赵喜连忙请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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