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接话道:“你们没有,但你们效忠的主子便不一定了。”
此言可谓一语双关。
一来点破要害,二来暗指他们效忠的人从来不是当今天子。
乾隆的眼神果真又冷了几分。
他向来最厌烦别人提起后|宫阴私,和静多年来一直纠缠令妃之死,在他眼中不过是蓄意针对景仁宫而已,可直至今日,他才意识到此事恐怕真的不似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与朝堂却从来不曾分离过。
“一派胡言!”金简看向和珅,手心中的汗水已经湿透了箭袖,“即是如此,那敢问常保大人远在福建为官,于大人又岂有害他的理由?”
刘墉等一众局外大臣皆为这忽然掀的往事而惊心不已。
乾隆似乎有心留给他们对质的余地,故而一直未语,只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殿中众人。
和珅道:“若我猜得没错的话,当年后宫之中对嘉贵妃娘娘最有威胁的便是娴妃了,陛下南巡途中,嘉贵妃命人毒杀娴妃,不慎为阿玛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据福建旧仆称,阿玛当时欲上书皇上,想必要奏的便是此事。阿玛出于同僚之间的信任将此事提前告知了于大人,本欲与其商议,可谁料于大人不光百般劝阻,最后更起了杀心。”
他之所以有此猜测,并非毫无凭据,而是根据诸多线索多番揣摩而得出的结果。
永琰立即道:“若要证据的话,儿臣请求皇阿玛为额娘开棺验尸,以辨其是否为人毒杀!”
查明额娘的死因,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是七姐的心愿,也是他的!
哪怕鱼死网破,逍遥了这么多年的、一直踩在他们头上的坏人今天也必须得到惩治!
金简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上……说句不敬之言,即便当真证明了确是被人毒杀,可也绝非是臣等所为啊!后|宫之中,向来错综复杂,谁能说得准令妃生前暗下都得罪了哪些人?”
已是陈年旧事,哪里还有证据可寻,既然没有证据,他又为何要认!
见他这副抵死不认的模样,永琰心内陡然生出了一股愤怒难当的情绪来。
杀了人还能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来,当真枉为人也!
“于大人,你敢对天发誓自己与此事无关吗?”永琰红着眼睛质问道。
“臣当然敢!臣愿以举家上下的性命起誓臣从未谋害过一条性命!”金简答得毫不犹豫。
见他神情如此,永琰气得脸色涨红,攥紧了拳头就要站起身来。
以举家老小的性命起誓……他可真敢说!
这种手上沾满了鲜血却毫无悔过之意,甚至对一切生命神灵都毫无敬畏之心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619 死谏!
冯霁雯快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制止道:“他已是将死之身,阿哥又何必同畜生计较。”
初出茅庐的稚童哪里会是在浊世浸染了数十年的狡猾恶人的对手。
会被轻易激怒,是因为心中存有公正、一腔血仍是滚热鲜活的。
这是好事。
冯霁雯在心里叹了一句。
永琰低着头,紧紧咬着牙不再说话。
和珅却不气。
此时他同金简对质,不过是在皇上和百官面前走个昭告天下的过场而已。
只待福安康的人将白莲教那边的路打通了,该伏法的伏法,该招供的招供,回头再将他和于敏中积年累月犯下的种种罪行一一证实了,刑部大牢关上几日,各种刑具轮番走上一遍,还怕他们不招吗?
一两桩旧事没有证据也不耽误他们一并招认啊。
板上钉钉的事,已经没了着急的必要。
他的计划虽被临时打乱,却也只是推迟片刻而已,他今日进宫本就是确认夫人的安危来了,至于其它的,网口已经收紧了,任由这鱼儿再怎么乱钻乱蹿,却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廷审过后,他在牢中等得便是景仁宫的一个行动,西苑之变,大理寺大火,这等来的时机绝好无比,故而在他被劫走之时起,这局棋他便注定要赢定了。
景仁宫兵行险招,自认为翻了盘,可正因这一招太险,恰就成了他们日后满盘皆输的关键。
所以,除了冯霁雯今日冒险入宫之外,其余一切尚在和珅掌控之中。
现在,他只剩下了一件事情要做,但是,要等。
于敏中金简等人仍在自辨喊冤。
刘墉一众置身于局外者,将此番经过看在眼中,缓缓得以消化之余,心中想法纷纭。
景仁宫、十一阿哥、金简、于敏中、李怀志……
和珅、英廉府、现下又多了个十五阿哥……
到底谁真谁假,现在尚且无法下定论,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愈发复杂、掺杂的人越来越多的案子,若是当真事无巨细地查下去,那么不管最终结果倒向哪一方,必然都要引起地动山摇。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件反叛案了。
所以,眼下的重点显然是皇上会不会下旨重查此案……
霁月园已被抄没,原本明日便是赶赴刑场断头之期。
说句难听的话,若今日就此作罢,全当信了金简等人的辩驳之言,那么和珅等人所言,一概当作诡辩来看待,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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