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心思确实不好猜,但此番当真牵连太大,而有时候,揭开真相的代价如果太过沉重,那么掌权者也自有一番‘顾全大局’的权衡。
乾隆眼底神色反复,仿佛没有听到金简几人不绝于耳的辩白。
他愿意听和珅等人说完、说白,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帝王必须保持清醒的大脑,必须了解一切,必须完整通透地看到事情的每一面——在他的眼前,绝不容许有任何隐匿不明的存在。
可,谁说得是真,谁说得是假,在他心中不管有没有答案,判断的是对是错……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首先要考虑的绝不是一探究竟,而是利弊得失。
他看着跪在殿内的众人。
见金简一句句洗白自己、一盆盆脏水泼向和珅,而偏生和珅只在那儿听着,毫不着急的模样,自有旁人忍不住替他着急了起来。
现在正是皇上摇摆不定、难下抉择之时,这个以工于心计、能言善道著称的人怎么忽然成了哑巴了?!
就连冯霁雯此时也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了。
和珅似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和心急,松开了衣袖遮掩下、暗中紧握着她手腕的手,转而一笔一划地在她的手心中写了个字。
冯霁雯:“……”
她一直不理解那些在手心写字对方瞬间就能够领会的存在……
这笔画如此复杂,究竟要怎么判断啊!
恕她无能吧。
见她嘴角紧绷,透着复杂难言的小情绪,和珅在心底笑了一声。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这种真实的感觉……真是格外亲切。
他握紧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钱沣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
“臣恳请皇上重查冯英廉、和珅一案!并更换此前负责此案的大小官员,以求公允!”他目的明确,直指要害。
这是眼下唯一要做的事情!
眼下万事俱备,只待皇上下旨重查,真相大白必然不是难事。
乾隆闻言看向他。
他知道钱沣想法简单,可他要考虑的,远比任何人都要多上十倍、百倍!
阿桂见状,犹豫了一瞬之后,也站了出来请旨重查。
紧接着便是程渊、福康安、十五阿哥、乃至刘墉……
金简的冷汗已经湿透了朝服,他胆战心惊地看向坐上的乾隆,见他脸色沉暗,并没有要松口的迹象,立即就道:“此案已定!人证物证俱在,三司会审之下,岂有冤案?说重查便重查,视法度为何物?你们接连上谏,这莫不是要逼迫陛下不成!”
这最后一句话正中了乾隆的忌讳。
这确是在逼皇上做决定。
“有冤不可重申,这便是金大人口中的法度吗?”福康安冷笑道:“金大人如此阻拦,反倒像是做贼心虚!”
“都给朕住口——”
乾隆环视诸人,缓缓直起了脊背。
“此事朕自有决断,暂将和珅、冯氏收押。福康安程渊和永琰留下,其余人等先行退下。”
冯霁雯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竟是全然没有要责问金简等人的打算?!
自有决断必是拖延的说辞,可尚无抉择便有此举动,倒像是在给金简等人留足了后路、极大地断绝了旁人的质疑……眼下且如此,这要是再静下来思考再三,自是更不敢想!
不逼不行!
“皇上!”她重声道:“金銮殿中高悬‘正大光明’四字,难道仅仅只是摆设不成?皇上今日若恐牵连过大,难以处置,心生犹疑,那明日西苑之变只怕便要重演!”
她戳破乾隆的心思,并在提醒他,幕后的那只毒瘤不仅随意伤害他人,更曾有过要侵蚀帝王性命的行径!
620 千人联名
已经起了身的乾隆神情冰冷地看向她。
“皇上,真相决不可被埋没啊!”钱沣脸色涨红,声音激昂愤慨:“先祖设御史一职,本意在此!若仅仅只是为了稽查一些不痛不痒之事,那敢问御史台又有何用?正因是动摇根本,才更需彻查啊皇上!”
他重重叩头,一派死谏的模样。
福康安心急如焚地看向和珅。
他一直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怕背负上逼迫圣上的罪名,却只让旁人来为他身先士卒吗?
再如何狡猾、擅于利用和算计,却也不应当用在这样的时候吧!
冯霁雯也是真的着急了。
乾隆看着叩头不止的钱沣,神色沉怒可怖,眼见便要动用雷霆之怒。
金简等人则开始变得闭口不言,心底亦是万般紧张激荡。
冯霁雯此时是真的着急了。
她几番重重地攥紧和珅的手指,却被和珅牢牢地反握住。
此时,忽有一道刚正响亮的声音传入殿内。
“臣王杰,求见皇上!”
匆匆进来传话的小太监进入殿内之时,乾隆的眼睛已经定在了殿外。
遥遥看去,除却身着一品朝服的王杰之外,竟还有着其他身着广袖长衫之人。
他看不仔细都是何人,一时只觉得意外而荒诞。
他这紫禁城成什么地方了,竟是什么人都进得来了吗?
自‘戏楼认亲’一事之后,被人弹劾作风有失、一直被罚在家中闭门思过的王杰一步三叩行进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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