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为她递水,见薛盈难受,咬牙出门去庭院朝封恒求情。
“豫王可否让大夫看看我们主子。”
青色袖摆拂过夜间寒风,他指尖未歇,只专注弹琴。发丝垂在琴弦,头也不抬。
白湘无奈,终不敢再求。
入夜,薛盈在半梦半醒间似听到屋内有脚步声。她未留心,只在朦胧里当是白湘或江媛。她知不可能会是封恒,他坐着轮椅,已失去行走的能力。
可那道轻若无声的脚步渐渐近了,她仿佛在檀香里闻到一丝藿香草,额间落下温热的东西,像是温柔却陌生的唇覆上。她蓦然睁开眼,身体经脉忽然痉挛了瞬间,她竟在这刹那不能动弹。
“盈盈——”
“你想做什么。”薛盈嗓音嘶哑。
视线里一片漆黑,她越是望不见,心内越是害怕与愤懑。
寂静里响起封恒的轻笑。低低的,依旧带着从前的柔情。可是薛盈却不想再听到。
“山中寒冷,你不便久留,这几日还觉得身体难受么。”
薛盈不回答。
封恒道:“我让你等我,你为何不听我的。”
薛盈失笑,觉得一切苍白可笑。她曾因为封恒而觉得“等”是世间最美好的字,可如今只觉那是愚蠢。
“我点了你的穴道,几刻钟后你便能恢复行动。你胎儿不稳,要保重当心……”
“你说什么?”薛盈失声。
封恒在静夜里沉默:“你未曾小产。”
“你没有骗我……”
她听到一声低笑,无奈,苦涩。
封恒道:“你上月里险些坐不住胎,我虽极力保了你,但命运天定,看他造化。”
热泪霎时间夺眶而出,薛盈心内情愫复杂,她闻着鼻端的藿香草气息,好久后问:“你为何初时骗我已小产?”
“你信过我吗。”封恒道,“从景北别院开始,你便不曾信我。”
薛盈想说信过,但是如今并无意义。
他说道:“或有人欲加害你小产,你仍怀有身孕的消息别落入任何人耳中。”
他在安静里又说了那句话:“你没有等我。”
薛盈想说是他先背弃了承诺,与他的侍女相好。但屋内瞬间亮起灯火,封恒坐在轮椅上,他凝望她一眼,推着轮椅到案台前。烛光将他身影拉长,他挑着青兽炉内的熏香,看袅袅青烟许久。
薛盈目光触及他端坐的侧影,方才屋内的脚步声大概是她睡梦里的幻听。
轮椅木轮发出声响,他离开了屋子。
薛盈终于有知觉后,屋内突然闯入一道身影。
薛子成冲到她床前,双眸紧切望她:“姐,是我来迟了,你可有受伤?”
白湘与江媛冲入了屋内,薛盈坐起身,她望着屋子里的护卫,好像明白了什么。
“屋里其余的人呢?”
江媛道:“已经不见了!”
封恒走了。
他说过要带她走,竟没有带走她。
“姐,你脸色苍白,是不是受了伤?”薛子成伸手来探薛盈额头,瞧见她眼角的泪痕,神色已严肃,“你告诉我,伤你之人是谁?”
“薛少卿,是东朝的豫王。”白湘哽咽,“娘娘小产了……”
“住口。”薛盈沉喝。话落却才忆起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她睨着屋内的护卫,“方才的话谁传出半字,我便取谁的性命。”她音容冰冷,“伤我之人,是这山中的蛮匪。”
薛子成半信半疑,薛盈唤住他:“子成,我想离开此处,你背我吧。”
薛子成正要蹲下身,薛盈道:“不,还是抱我。”
他先是道了一声“臣得罪”,才将薛盈横抱在怀里离开。
马车一路驶得极缓,是受薛盈的命令。车子穿行在深邃的夜色中,薛子成说起他发现溪水上的信号赶去时,四周已没有封恒的踪迹。
薛盈在此刻明白,是封恒放了她。
他早就知道她在水岸边是放出求救信号,但却没有拆穿拦截。
薛子成声音冰寒:“回宫后我势必将此事禀报圣上,封恒此人奸险,竟仍多番劫持你……”
“此事不能让陛下知道。”
薛子成讶然,薛盈失笑,忆起封恒那段话:“陛下若知,势必会为我出兵讨伐东朝。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封恒……”薛盈似乎也终于明白了,盛俞因为青衫发怒,盛俞因为那张纸条冷落她,一切都是因为他知晓她与封恒有过一段过往。
盛俞如何得知她已无暇去想,只是此事已在封恒掌控之中,他料定她不会告诉给盛俞。
“难道姐不想报仇么,你并未有过半分对不起封恒,他却次次这般伤你。如今连腹中龙胎也……”
薛盈一顿,她思量里没有跟薛子成说出真话。只道:“若陛下出兵攻东,于我周朝北面并无益处。”
薛子成细思之下已然明白,他仍是咽不下这口气,只道他日若遇封恒势必亲手杀之。
薛盈有些累,轻轻阖上了眼。薛子成凝望她面色的憔悴,目光落在她腹部,心底替她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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