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茗慌神,担心江亦秦和秦书的安危,自己学了一身逃跑的本领,充其量只是个战五渣什么也做不了,站着干着急。
禁卫军死伤惨重,江亦秦见局势不对,分出心神朝统领喊了一声:“梁将军五千援军已经在路上,你们先带着陛下从左路离开,快!”
楼越的脸拉下来,一身的戾气,宛如冥府的黑面神,眼中的杀伐如龙华剑的光影,长剑出鞘,却被禁军统领和几位大臣声泪俱下的拦住了去路:“陛下,王爷说的对,您是棠国的国君,万不能在此丢了性命,请陛下先行离开,我等一定追随左右。”
楼越冷静下来,收回剑,没什么表情的斜睨了楼策一眼,转身欲走,这时在厮杀和惨叫声中混入了极为不协调的木鱼声。
音质纯粹,如敲空的木,咚、咚、咚的一声又一声,由远及近。
薄雾散去,不知何时消失的秦鸢从夜色中走来,苍白的脸,血色的唇,呆滞空洞的异色双瞳,黑发黑袍黑冠,手中端着椭圆形的木鱼,像极了行尸走肉的妖姑。
楼越脚下一顿,僵在当地,再也挪不动步。
楼策诧异的皱了皱眉,轻声喊了一句鸢儿。
然而夜游症复发的秦鸢并不能听见他的声音,直直的从他身侧走过,双眼凝视前方,动作非常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木鱼从手中脱落滚在他的脚下,她突然一跃而起,闪进了刺客群中。
陆茗头一次见到动作比她逃跑的速度还快的人,秦鸢的十指扭成鹰爪状,圆润的黑色指甲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阴森的冷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划开了周身刺客的喉咙。
不过是极小的几道伤口,那些刺客却呼吸困难的捂着脖子,痛苦得仿若中了剧毒,面目扭曲的倒地而亡。
刺客们源源不断的鲜血从秦鸢的指甲沿着指节的轨迹往下流,抑或喷溅在她脸上,她却无知无觉,不痛不痒,身如轻燕宛如鬼魅在月色下不动声色的取人性命。
陆茗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她想起了张无鸣口中的那个传说。
传说棠国曾经出过一位赫赫有名的毒娘子,徒手杀人,伏尸数千,所到之处血腥味十里不散……
一位又一位刺客被割喉身亡,局势逆转,楼策踉跄的退后一步,可秦鸢的动作并未停下,连带着近身的几位禁卫军也被她手刃了。
在她梦游的那个世界里,她也许正在和什么人厮杀,她停不下来,除非梦醒了……
秦书一刀劈开眼前的刺客,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鸢,没有谁会相信平日清冷与世无争的姐姐竟是这样一位怪物。
秦书的眼里除了痛心还有恐惧,抖着唇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姐姐!”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陆茗本想阻止他,可已经晚了。
夜游症患者在被人叫醒后会有一段时间茫然的定向障碍,在这种危急时刻哪怕只是一秒,也足够使她丢了性命。
空气中传来衣料开裂的细微声响,一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秦鸢的心脏。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慢慢回笼,璀璨的双眸倒映出夜空的满天星辰,她咬着下唇,反手将剑从自己身体里拔出,一把抓住身后刺客的喉咙,只听咔嚓一声,那刺客竟然活生生的断了气。
秦鸢披头散发的捂着血流不止的心口走了几步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她艰难的抬起眼,对着面如土灰想上前扶他的秦书厉声道:“别过来!”
话闭,吐出一口猩红的血,血溅之处,草木枯萎,寸草不生,毒娘子就连自身的血液都是带着剧毒的,江亦秦拉住秦书,摇了摇头,没有人敢靠近她十米之内。
陆茗只觉得手脚发凉不忍再看,却见去而复返的楼越不顾大臣们的劝阻,飞身过去将秦鸢轻轻的裹在被单之中,带离那肮脏的血腥之地。
他隔着厚重的被单动作轻柔的环抱着她,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秦鸢尚存几分意识,半瞌着眼看他,血液凝固的红唇慢慢地牵出一丝笑意来,声音断断续续的问他:“陛下在广寒宫时和贫道讲过一个梦境,梦里陛下遭叛军暗算逃至紫竹林,被一位姑娘所救,陛下和那姑娘在山下的土地庙拜了堂,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陆茗曾经以为以秦鸢出尘超脱一心向道的性子根本不屑于倾听那无聊的梦境,没想到楼越说过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甚至临死前都想知道梦境最后的结果。
楼越双目赤红,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脸上无泪,声音嘶哑的张了张嘴,语调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和哽咽:“后来她嫁进了皇宫,成了朕唯一的夫人辅佐朕左右,我们很相爱,空闲之余,我会约她一起赏月观花,不久之后我们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我们共同将孩子抚养成人,并将皇位传给他……”
秦鸢望着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楼越所勾勒出来画面,她嘴角带着浅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真好。”
五千援军在梁将军的带领下赶到,逃逸的刺客全部被抓获,血液弥漫的残夜终于褪去,天边亮起一道淡青色的光芒。
万籁俱寂,他将她打横抱起,漫无目的的一步一步往前走,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绮丽的晨光,穿过稀薄的云雾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千山脚下,美景如画,可她再也无法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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