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钰打量了他浑身,应是过于慌张,导致装束遭乱,她稍稍提高了灯笼,衬得张显面色昏黄。
瞧这男子生得白脸,细皮嫩肉,剑眉星目,偏偏说话时,过于软绵。
少有男子气概。
冯钰从前向往如意郎君的样子,作是彪悍威武,雄风展展,举手投足间皆大将风范。如今对张显这样子,自然怎么都不顺。
“你若说不干我事,现在就可以离开,出了这门,从前不问身后事,以后不问前朝人。你走不走?”
两头倔牛,比比谁更犟呢。
张显感觉唇齿发干,喉咙涩的紧,权衡下不该和冯钰在这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只问,“你先前说得话算数吗?”
冯钰两手一搭,靠在了木头柱子上。
“那是自然。”
张显握拳放在唇边故作咳嗽,“还请冯仵作赐教。”
侧眼,冯钰看了张显,随即又看看自己原先待的那处。
她领张显往外走,边走边道:“我来时,遇到歹人,险些遭伏击,所以手脚受了牵绊,才让灯笼灭了。进偏殿本来准备寻个灯烛,没想碰到你个愣头青。”
张显的咳嗽声大了些,跟在身后,与冯钰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方才慌乱,没注意冯钰摘了面纱,他第一次见她这面容,刚才还差点以为认错了。
和先前一样,她是樱桃小嘴,铁齿铜牙,和寻常碧玉女子不同,凶悍十分。地方。
一路畅行,冯钰领了张显到佛像侧边,抬头看那金刚菩萨,不似先前怒目,反倒慈悲起来。张显只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再去看冯钰指他看的地方。
灯笼提的矮。
只见,有一成年男子昏倒在地,身上被黄色缎带束缚,仔细看,好像是佛堂的黄幔,不过被人撕成两条,紧紧绑住了男子。
张显伸手指着男子,问道:“你干的?”
冯钰点头。
张显心里咯噔一声,忽然又瞧见冯钰那别在腰间的匕首。
唰,她抽出匕首,锋利的刀刃闪了下张显的眼睛,他眨巴眨巴,见冯钰好像准备割断黄幔。
“且慢。”张显叫停,冯钰不解看他。
“你准备割断后干嘛?”
“送他回衙门啊。”冯钰满脸理所应当的样子,惹得张显扶额。
“他犯了什么事吗?”
说到这个,冯钰倒卖起关子来,高深莫测道:“不能与你说。”
嗬,耍人玩呢么。
张显撇唇,想了想罢,“既然如此,我先走了。”他拿过灯笼,转身欲走。
一下失了光源的冯钰可着急,连忙赶上前拉住他,“嘿你给我站住。”
她手劲出奇的大,拉着张显在原地动弹不得,心里隐隐忌惮。
“既然不与我说,又让我站住做什么。”
权当娃娃气,撒过就行了。
冯钰向来直爽,随即回道:“自是兑现我的承诺,来证你清白。”
“如何证?”
像是句白话,从茶馆讲到尼姑庵里,还是没证个明白。
张显半信半疑又被冯钰拉回了原来那地,重新看地上的男子,渐渐苏醒。
他咳嗽了两声,张显忽然感觉耳熟。
冯钰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脸,“嘿,醒没醒。”啪啪声清脆,女子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我说,你叫什么啊。”
合着她还不知道男子叫什么。
身后站着的张显忍不住笑了下,刚垂首敛笑,就被冯钰瞪了眼。
张显:真凶。
此时,地上的男子,像是好不容易稍微清醒点,却被冯钰看得惊慌失措,他两条腿直蹬后移,“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不要杀我。”
冯钰叹气,上前捏住他的脸,让他看清自己,“瞧好了,我是常静师太的弟子,现在她在黄泉下说寂寞,让我送你下去陪她。”
信口胡诌。
张显又笑。
冯钰再瞪。
唯独地上的男子依旧吓得直哆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啊!”
声音响彻整个松月庵,夜半时分听起来总是格外惊悚,饶是金刚菩萨在右庇护也挡不住。张显来回踱步,想靠近男子,却见他哆嗦的厉害,不好为难。
这边再瞧,冯钰已经在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
男子爬到供桌下。
抖的像个牛虱过多的老牛。
“仙姑你放过我,仙姑啊,我求求你,我可以给你钱的,我家很有钱,我给你钱,让我爹给你十亩良田,百两黄金。”
冯钰不屑嘁声。
“谁要你那些身外物,我要实际点的,你告诉我,常静师太怎么死的?”
男子瞪大的双眼中一片昏暗,灯笼的烛光也照不亮他,只能看清个轮廓。
他的恐惧,不同于彭生。
呼。
灯笼熄了。
“你个大木头柱子,怎么又把灯笼熄了!”冯钰斥责张显。
后者耸肩,“烛台燃尽了。”
听人叹气,陷入沉默,两顾无言。
“供……供桌下有。”那个颤抖的年轻人,从身旁掏出一把残碎的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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