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册子记的都是中宗皇帝李显的子女,因为是长子,第一页便是他。
描述他的篇幅并不多。
熠王李重汐,中宗之长子也,永隆元年生,生而俊美,幼而好学,成而博才。
……则天圣皇后长安二年夏至日薨,时年二十二岁。
泪水忽然簌簌流下,他说过的,他的生时是个谷雨,谷雨生,夏至死,怪不得他叫谷夏。
谷夏谷夏,你说你已经放下,既然已经放下,为何还对生死耿耿于怀?死时年仅二十二岁,尸骨无存……你寒心离去,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自己。
你最崇敬的皇祖母,到底是害你的人么?你这样疑惑,那时的你也不过只是个初过弱冠的青年人。
少年的青涩刚刚褪去,再成熟又能有多坚强?
你最执着的不是生死,只是想求明一个真相,叫你知道,那个与你相依为命的人到底是不是要了你的命,你的一腔拳拳之心,到底抵不抵得过世态炎凉。
还好,你猜对了,世间的温情永远是不变的真理。
原来你的执着就是如此。
合上史册,他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青年早逝,抛尸荒野,还没来得及作为,谁会为他多费笔墨?
李重汐李重汐,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呢。
☆、知交半零落
消息传来,裴凤章昨晚乘马车回家,到了家门口,车夫唤了好几声无人回应,待撩帘去看,才发现人已是昏迷不醒。
圣上惜才,遣了最有资历的太医去看,目前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云棠连忙将手头活计交给别人,匆匆出宫探望。
裴凤章,你可万万不能有事,采苓走了,谷夏走了,若是连你也……
到了裴府,太医也刚刚诊脉完毕,直哀叹一声,“学士本就根骨贫弱,怕是胎带的气衰之症,这样的人每到盛夏伏日最是危险,若不小心将养留意,怕是有生命之危。”
这情况裴凤章倒与她说过,云棠点了点头,“他从前是有咳逆上气之症,只不过是小时的事了,如今已是许久未犯,大概是今年伏日尤其闷热……老先生……不知他这次……可还严重?”
老太医摇了摇头,“天决定的事,老夫也不能窥探,这病不是寻常伤风,能不能挺得过去,就看他自己的了……不过姚大人也需有个准备,这次裴大人根基亏损严重,就算是能熬得过来,恐怕日后身子骨也会虚弱一些。”
“那倒无妨,只请老先生万万替我留心,咱们一起想法子,将他性命留住才好。”
“这是自然,毕竟什么也不如人命……”
最直白的一句,就足以说明这人是个正派人物。
老太医开好了药方子,就收拾了药箱要走。
云棠连忙去送,此人平日里都是给皇上、太妃们瞧病的,是个有脾气的人,拿什么东西去酬谢反而是辱没了人家,想了想,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医者父母心,老先生仁心仁德,云棠在此谢过!”
再回到屋里,又坐了大半个时辰,裴凤章才悠悠转醒。
一见了她,第一句竟是,“云棠,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去史馆?”
云棠眼角含泪,嗔怒道,“睡糊涂了吧?你知不知道,那都是昨日的事了,你已经晕了一天了。”
“是么?大概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你不必担心,我身子还是无事的,对了,来的时候可看了府里的布置?那时候陛下刚答应了你我的婚事,我就差人开始做了,还没弄好,也只看得出个大概。”
来时只惦记着他,哪里顾得上看什么布置,却不忍扫他的兴,只点了点头,“看了,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裴凤章嘴角带笑,“喜欢就好,不过还是窄了些,等日后我再攒些银两,咱们再去换个大……大的院子。”
因为喘不过气,说的话也有些断断续续。
云棠背过脸去,擦了擦泪,他对这门亲事这般认真,可见对自己的真心,昨日他说身子不舒服,她竟就那么叫他自己回了……
再回过头来,“那倒不必了,我就喜欢小院子,小院子好打理。”
裴凤章点了点头,“就听你的,小院子还有个好处,以后咱们有了孩儿院子里玩,省得不知跑去哪咱们找不着。”
云棠更加忍不住流泪,连连点头,是啊,若是过上那样的日子,倒也不错,她踏踏实实做些小买卖,和孩子一起等他下朝回家。
“所以为了我,你定要好好的……”
裴凤章抬抬手,替她擦了擦泪,“好端端的哭什么呢?你跟我说,是不是我这身子……”
“不是,你别瞎想,我是感动……想想以后的日子,就觉得幸福呢……”
裴凤章这才有些安心,淡淡一笑,“我也是,一想到将要与你朝夕相伴……就美的飘飘欲仙了呢。”
云棠噗嗤一笑,“亏你还是个状元,这用的都是些什么破词儿!”见他额上还有汗,忙帮他松了松领口,“你先等着,我去洗个凉帕子,给你擦擦汗。”
左右看看,拿他平日用的手巾在水里浸了浸,拧干了才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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