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自己先笑起来,在座众人也跟着笑。郭贵妃就在这一片笑声中递上锦盒,对西岭月温和言道:“圣上封了你做县主,我这个舅母兼姑母可不能落后,喏,这是见面礼。”
西岭月连忙接过锦盒道谢:“令月谢过大舅母。”
这声“大舅母”一出口,殿内的气氛立时亲近,一众王妃也纷纷让她称舅母,不敢再摆什么架子。她们争先恐后地称赞她,有说她样貌可人的,有说她聪慧灵巧的,有说她天生贵气的……总之十几张嘴甚是齐心,将她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西岭月在一片夸赞声中认识了各位王妃,还收了许多见面礼。可只要想到方才拾翠殿上那一幕,她便与这些王妃亲近不起来,只面子上做做功夫,瞧着倒也一片和乐。
好在王妃们都很识趣,没出什么幺蛾子,再加上前殿还有一堆亲王等着拜见太后,她们很快就散了
。只是太后实在舍不得西岭月,又想听她认祖归宗的前因后果,有心留她在蓬莱殿小住几日。
长公主自然答应了。她本来也想留宿在此,但思及夫婿和儿子无人照应,只得返回长公主府,只定下每日晌午来陪王太后用饭说话。
如此,西岭月便留在了蓬莱殿,长公主一家三口则离开大明宫,回府后又命人收拾她的衣裳行李送进宫来——来的是阿翠和阿丹。
当时西岭月刚陪王太后用过午饭,秦瑟便进来禀报这件事。王太后听说是这对孪生姐妹进宫来服侍西岭月,倒也没多问一句,只是目光微微闪动。
阿翠和阿丹本就是王太后亲自调教的,如今李成轩将人送了出去,王太后自然会有想法。西岭月对此心知肚明,但太后没多问,她自然不会主动说起,只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顺嘴一提,不要显得太过刻意。
但显然,她低估了王太后对这件事的态度——午膳过后,李成轩与天子密谈结束,前来蓬莱殿问候生母,然后,他也被留宿在了宫中。
当日傍晚饭后,王太后叫上西岭月、李成轩二人,由秦瑟作陪,四人去太液池旁边的花园里散步。西岭月和秦瑟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李成轩落后一步,就听她微微侧头,开口询问:“月儿,你和你福王舅舅是如何相识的?这故事我还不知道呢!”
“咦?母亲大人没对您提起吗?”西岭月以为她早就
知道了。
王太后轻哼一声:“你母亲大人满心都在你身上,哪里会说得那么细致,倒教我抓心挠肺了好几天,只想听听是何等奇遇。”
“倒也称不上是奇遇。不过是月儿的义父被诬……”
“母后,儿臣想起一件事来。”不知为何李成轩突然开口,打断了西岭月的话。
王太后索性停步看他,慈爱地笑问:“何事?”
“儿臣与月儿在镇海相识时,便怀疑她的身世,故而将她带回长安。当时她身份存疑,又受了重伤,儿臣便做主将她安置在府里,派了阿翠和阿丹去照料。后来月儿身份落实,儿臣见她手边无可用之人,倒是用惯了阿翠、阿丹,便做主将两人送给了她。”李成轩说到此处,故意转头看向西岭月,那目光就像是长辈看晚辈一样和蔼可亲。
王太后闻言半眯着双眼,一时没有表态,看不出情绪如何。
李成轩忙又解释:“毕竟月儿是儿臣带回来的,初初恢复身份,我这个做舅舅的总要体恤她。如此,便只好辜负母后的心意了。”
他边说边瞟了西岭月一眼,示意她不要接话。
西岭月与他何等默契,立即抿紧双唇低下头去。深秋的晚风拂过,携带着太液池的丝丝水汽,凉意乍起,她猛然打了个冷战,莫名想起那个叫玲珑的青楼女子,想起了太后的整治手段。
再然后她心头一冷,就像是被凉风吹到了骨子里,对王太后的亲近之
心忽然就淡了。
王太后仍旧不表态,不过笑了,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
秦瑟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对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了解甚深,忙接话道:“王爷可真是会说话,我看您分明是想娶妻,又怕阿翠、阿丹惹新王妃不快,这才寻个由头将人送出去。一来不得罪太后,二来造福西川县主,您可真是好心机啊!”
秦瑟这话像是玩笑,让王太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指着她:“你啊,比他肚子里的虫儿还精明!”言罢王太后又看向李成轩,终于表了态,“月儿初来长安,一切生疏,是得有人照顾她、提点她。你皇姐是个粗心的,难为你这做舅舅的为她着想,倒是教母后意外了。”
李成轩笑意不变:“儿臣这舅舅不比他人,说是对月儿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了。”
“这话你怎好意思说出口,脸皮忒厚!”王太后伸去一只手,险些要点在李成轩的额头上。
后者立时躲开,干笑一声:“有小辈在,您给儿臣留点面子。”
此事便在一片笑声中揭过,四人谁都没再提起阿翠和阿丹,王太后也没再问起西岭月和李成轩的相识经过。
西岭月敏感地察觉到,李成轩并不想让王太后知道镇海的事,才会突兀地打断她。可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她似懂非懂,只是隐隐觉得秦瑟似乎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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