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月如此在蓬莱殿住满三日,九月十八,长公主终于来接她回去。西岭月早早便收拾好行囊,随母亲去向王太后告辞。
长公主是极其会说话的,当着王太后的面说道:“母后也心疼心疼女儿,女儿与您这外孙女分别十八年,心里头也想得紧,总不能让您一直霸占着吧?”
“你啊,敢到我这里来讨人!”王太后故作生气,“你以为我是霸着你女儿不还?我是专程让她歇在我这儿,借机看看她的秉性,好为她寻个夫家!”
“母后当真?!”长公主眼睛一亮,大为兴奋。
“母后会
拿此事骗你?”
“自然不会!”长公主一把拉住王太后的手,开始絮叨起来,“您看人的眼光,女儿自然是相信的,但也有言在先,月儿与我分别太久,我是舍不得让她外嫁异地的。”
王太后闻言略略皱眉:“这可如何是好?我瞧上的世家俊才多是外地的。即便人在长安,做了官也要外放的。”
长公主露出三分不愿之色。
王太后便劝她:“你想想看,如今的好儿郎哪个不做官?做了官的谁不外放个几年?反而是那些留在长安的,不是靠祖荫混日子,就是仕途上不成器。你舍得月儿嫁个这样的?”
此言一出,长公主似乎被问住了,仔细想来也的确如此。长安的官位实在太有限,不是显赫之职就是闲散官员,要么就是末等小官。年轻的世家子弟初入仕途,若一直留在长安,晋升实在太难。故而多数人会寻个外放的机会历练几年,先把品级升上去,在任上立几件功劳,再找机会擢升回长安。
这几乎已经成了朝廷升官的定律。当然,郭家的男人甚少如此,因为他们大多做了驸马,成了闲官。反倒是郭家的女儿都嫁入高门,纷纷随夫君外放任职,各个成为郭家的靠山。
当然,但凡做了郭家的女婿,在外放和升迁这两件事上更有便利,如此借势升势,再反哺郭家,互惠互利,已成了一个隐形的循环。
王太后见长公主一直不说话,心
知她已经动摇,便又劝道:“我是月儿的外祖母,你还怕我害她吗?外嫁也有外嫁的好处,不在长安少了多少束缚?你若想她,自去她家里住个一年半载,谁还敢拦着你?”
是啊,谁还敢拦自己?长公主不禁挺直腰杆。
王太后又笑:“再说了,过个十年八载,等你女婿有了政绩,再调他回来不就成了?这点面子,难道你弟弟会不给你?”
对啊,圣上不会不答应的。长公主显然已经想通了。
西岭月听着她二人的对话,浑身都不自在,又不知该如何插话打断。幸而李成轩恰好此时来了,想来是听说长公主要接她回去,特意来露个面。
他今日穿着甚是简洁,神清气爽,边进门边笑问:“母后在说什么?我看皇姐高兴得很。”
长公主和李成轩感情亲厚,忙答道:“在说月儿的终身大事!母后正给我出主意呢!”
“哦?什么主意?”李成轩噙笑反问,撩起下摆趺坐入席。
长公主便如实答道:“母后说要给月儿寻个有前程的,待外放几年再调回长安。”
李成轩闻言面色不变:“这倒是个好主意,月儿命数好,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是有旺夫之命。”
“敢情你去了一趟镇海,不仅会看血脉,还学会了看相!”王太后调侃他。
众人皆笑了起来,唯独西岭月笑不出来。
长公主见她面子薄,而太后又放了话,便起身告辞:“得了母后这句
话,女儿便放心了,月儿的终身大事还请您多多操劳,若是寻到中意的年轻人,不妨让他们先见见面。”
大唐民风开化,男女之防较为薄弱,上到世家、下至平民,成婚前男女相看已是寻常,只不过得找个好借口。
“你倒是开明。”王太后这般评价,也没再留人,对长公主再道,“人你领回去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光指望我一个!”
“是是是,驸马也想着此事呢!但论起看人,哪有人及得上您!”长公主又恭维了几句,王太后遂摆手屏退二人。
李成轩刚来,长公主母女就要走,其实是于礼不合的。但看太后的意思,似乎是有话要留李成轩,故而长公主也没多逗留,与殿内众人依次告别,领着西岭月及阿翠、阿丹等人离宫回府。
长公主母女前脚刚走,王太后便微微敛去笑意,对服侍在侧的秦瑟命道:“你去尚食局走一趟,我午膳要吃胭脂鹅脯。”
秦瑟领命称是,盈盈退下,还体贴地关上殿门。
李成轩啜饮一口热茶,静等母亲的下文。
王太后也是开门见山:“我瞧你是真疼月儿,连阿翠和阿丹都舍得给她。”
“月儿是儿臣亲自寻回,自然要多看顾几分。”李成轩沉稳地回应。
王太后笑了:“未免看顾得太过。”
闻言,李成轩沉沉抬目:“母后难道不清楚,儿臣为何要送走她们姐妹?”
他话虽隐晦,目光却很犀利,
与太后的视线对上,分毫不让。
王太后盯着他瞧了半晌,似乎明白过来,惊愕道:“你,你都知道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姵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