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淄青”二字,李锜脸色稍霁,毕竟他与淄青节度使同气连枝。他心中暗叹此女子机敏太过,也不知是吉星还是祸水,但眼下这个情形绝不能发难于她,反而该重重奖赏。于是他假装释怀,朗声笑道:“原来如此!你能因信弹而想到那阵青烟,真是让本官佩服!蒋公教出的好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西岭月连忙扯开嘴角笑着:“仆射抬举了,韵仪只是误打误撞。”
李锜轻轻摆手:“蒋娘子太过谦了,你可知你今日解决了本官一个大麻烦。”“什么大麻烦?”西岭月最管不住好奇心。
李锜遂捋了一把胡须:“有贵客在本官府邸遇刺,若非你抓住了刺客,本官实在无法向贵客交代啊。”
说谎!方才刺客骂的明明是李锜,可见行刺也是冲他而来,他却还面不改色地往那位贵客身上扯。西岭月暗道李锜老谋深算,面上却笑:“贵客不是毫发无损吗?仆射您为了救他还受了伤,我想贵客定能体谅。”
“嘿!王爷您听见没?有人敢做您的主呢!”冷不丁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调侃西岭月。
“本王听见了。”
批注:
笙蹄 : 唐朝流行的高足板凳,没有靠背,材质以瓷或木为主,多为圆形。 。
第五章:美人心计,男儿隐衷
“本王听见了。”
一个年轻男子随即作答。虽只短短五个字,那嗓音却清润而透彻,低沉而迷离,仿如环佩作响、玉石击鸣,又如夜风拂面、星月笼罩,煞是好听。
屋内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和其侍卫出现在门外。那男子星眸俊目、眉如墨裁、鼻梁挺峻、薄唇上勾,五官立体分明似画中的锦绣山川,气质清俊,如秋夜的月色凝霜。
他就这般迈步跨进门内,黑色的锦袍下摆随之而动,腰上的玉带琅环相击低鸣,以及发间的紫金高冠螭纹栩栩,都映衬着一身非凡的贵气,姿态从容不迫。
众人一时看得呆住,竟都忘记该做些什么。唯独西岭月咬着下唇,明白自己失言了。
李锜则脸色一变,旋即平复,走上前拜道:“下官参见福王。”
福王李绾,字成轩,乃先皇顺宗亲自抚养的儿子,当朝太后最宠爱的幼子,亦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同胞兄弟。如今圣上正值壮年,尚未册立太子,宗室之内当属福王身份最尊,乃众亲王之首,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见众人都呆立原地,不知行礼,福王李成轩的侍卫接着开口:“你们都被我家王爷的音容笑貌惊呆了吗?”
李成轩淡淡瞟了他一眼,声音不怒自威:“小郭。”
被唤作“小郭”的侍卫立即垂下头去,不敢再言。
众人这才纷纷惊醒,连忙
下跪拜道:“下官(小人)见过王爷。”
西岭月也麻木地跟着行礼:“民女拜见福王。”
李成轩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走到罗汉榻前,撩起下摆从容落座。他所过之处,一丝丝龙涎香气飘忽而来,飘入西岭月鼻中。她猛然抬头望向李成轩,只一瞬,又立即低下头去。
其余人也跪在原地不敢起身,暗自猜度福王前来镇海的意图,难道是圣上有什么旨意?
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屋内一片沉默。李成轩好似并未察觉,笑着看向李锜:“听闻李仆射传召昨夜的侍卫问话,本王好奇之下便过来看看,因见屋内讨论热烈也不好打断,遂在隔间里听了片刻。无礼之处,还望仆射不要怪罪本王。”
屋后的小隔间?那里可是书房的婢女们当值之处,因着调查行刺一事,李衡刻意将婢女们都支开了。也不知福王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西岭月瞟了一眼李锜。
李锜显然脸色极差,勉强笑回:“王爷说笑了,昨夜您亲历此事,关心也在情理之中。幸而下官不辱使命,方才已将刺客捉住,但幕后主使仍待拷问。”
“辛苦李仆射了。”李成轩寥寥一句,并未询问详情,他像是突然发现屋内的情形,表情微讶,“怎么都还跪着?难道本王有三头六臂?”
“王爷说笑了,王爷丰神俊朗……”一阵恭维声适时响起,众人陆续起身,却都不敢放松心神。西
岭月也怕再生出什么风波,便将头埋得极低,后退几步站到了烛火的暗影里。
偏生李成轩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清冷地笑着:“蒋家娘子是搜捕刺客的第一功臣,怎么站得如此靠后?”
西岭月心中哀号,只得从暗处走出来,敛衽再拜:“王爷谬赞,民女不敢居功。”
“娘子谦虚了。”李成轩微笑看她,“你断案如神,本王方才已听得一清二楚,不过本王还有一个问题想请娘子回答。”
西岭月瞬间提起精神:“王爷请问,民女知无不言。”
“方才那刺客被捕时,口口声声说李仆射穷兵黩武,娘子你是助纣为虐,不知你听了作何感想?”李成轩缓缓问道,就如同评判一幅字画、一杯好茶般轻描淡写得令人惊讶。
屋内气氛骤降,众人闻声变色,唯独李锜面无表情。
西岭月心内更是震惊,不知福王为何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且不说李锜是镇海之主,手握重兵,他一个亲王到了别人的地盘容易招致祸端,即便是从礼节上看,他在李锜的府里做客,又怎能出言拆李锜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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