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王早有准备,并不惧怕得罪李锜?还是他在长安横行惯了,不知藩镇节度使的权力之大?西岭月的心思飞快地转着,又看向一旁的世子李衡,果然瞧见他面露不悦之色,似在忍着冷笑。
西岭月转了转眼珠,灵光一闪,回道:“什么?王爷说李仆射忠君爱国、仗
义疏财,问民女有何看法?”
她这话锋一转,屋内的氛围立即升温,不仅解了李锜的围,也成全了福王的面子。
李成轩目光微闪,似有些意外她的回答;李衡则看着她,目露赞许;李锜反应最快,已是哈哈大笑:“多谢王爷夸奖,下官做得还远远不够。”
李成轩也低声轻笑,却不肯放过西岭月,继续追问她:“那便请蒋家娘子说说看,李仆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赞许?”
若非李成轩样貌太过出众,令人过目不忘,西岭月几乎要怀疑自己从前狠狠得罪过他。她方才不过是嘴快说了句话,而且是标准的客套话,何至于受他如此刁难?
西岭月恨得咬牙切齿,面上也露出几分不满,冷冷回道:“民女养在闺中,见识浅薄,不好评判仆射的作为。不过他有一件事做得实在太过分,令人发指,难怪府里的侍卫要反叛。”
她这一番话像是心直口快,又将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破坏了,李锜父子看她的目光更是冷如寒冰,带着浓浓的惊疑与警告。
唯独李成轩像是没看见一般,饶有兴致地问她:“哦?李仆射到底做了什么,竟是罪大恶极?”
西岭月冷哼一声:“伙食太差,只能吃素!”
李锜父子长舒一口气。
西岭月仍旧愤愤不平,出语指控:“民女来了两日,可是一丝荤腥都没见过,怎么,难道王爷吃上肉了?”
“并没有。”李成轩笑了一
声,不知为何,西岭月觉得他目中有些失望之色。
此时李锜笑道:“蒋娘子误会了,本官府里并非天天吃素,只不过近几日恰好开斋。这是我淮安王一脉百年的传统,莫说是你,便是王爷来了两天,也没吃上一口肉。”
西岭月故作恍然大悟,拉出一声长长的“哦”字:“原来如此,是韵仪失言了。那么敢问仆射,府上何时才能吃肉呢?”
“后日,”李锜笑着许诺,“本官自当摆下一桌盛宴,定不让蒋娘子失望。”
至此,话题已在不知不觉中跑偏,气氛也彻底变得轻松,谁都没再提起刺客之事,也不好再提起了。
西岭月没敢去看李成轩的脸色,只朝李衡眨了眨眼,后者受到暗示反应极快,立即接话:“说起用饭,眼下都戌时三刻了,这一整日忙着抓捕刺客,都没用饭。王爷、父亲大人,不若就此移步宴客厅吧?”
李锜也看向李成轩:“昨夜因刺客之事未能替王爷洗尘,还望您给下官一个弥补的机会。”他边说边伸手相邀,“您请。”
李成轩表情如常,略作客套:“还请李仆射带路。”
两人这般互相请让着走到门外,谁都没再和西岭月说话。李衡望着他二人走下台阶,才低声对她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明日再去看你。”言罢他又转身对幕僚先生说,“府里近日不安全,劳烦白先生送蒋家娘子回去。”
姓白的幕僚立即表态
:“世子放心。”
李衡点头,这才匆匆跟上,陪同福王用晚饭去了。
西岭月望着几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至此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心中暗道:裴行立,你害死我了!
这一夜,西岭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着实后悔来了镇海。她脑海里一时闪过李衡温情的目光,一时又是刺客激昂的痛骂,一时是福王李成轩咄咄的逼问,最后都化作了蒋府那支飞来的冷箭。
她感到自己越陷越深,想要不拖累蒋府而逃离镇海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这般想着,又是唉声叹气,又是心急如焚。再加上后半夜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很是扰人,西岭月便一宿没睡,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一大早,阿萝又扯着嗓门将她唤醒。她脑袋发蒙地起床,用过早饭来到院中,见天已放晴,便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思考人生,寻思着该如何从节度使府全身而退。想着想着,睡意竟缓缓袭来。
“累了?”李衡突然出现在院门口,将她刚刚酝酿的睡意赶得精光。
西岭月经历昨晚一场大劫,也懒得再装扮名门淑女,索性承认:“是啊,昨夜没睡好。”说完还掩面打了个哈欠。
李衡看她这副模样,反倒觉得她分外可爱,笑着坐到她身边:“昨晚辛苦你了,家父也让我转达谢意。”
至于是谢她抓住了刺客,还是谢她在福王面前解围,李衡并没有说透。西岭月也不想再提此事,
遂摆了摆手:“谢就不必了,我只想打听一个人。”
“福王?”李衡径直反问。
西岭月感到莫名其妙:“我打听他做什么?”
李衡立即笑了:“哦,我以为……那你要打听谁?”
西岭月沉默一瞬,才说出了一个名字:“您的表妹,淄青节度使的千金,李忘真李娘子。”
“忘真?”李衡有些疑惑,“怎么,你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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