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李纯面色稍霁,对郭贵妃温和说道:“贵妃别生气,秋娘她进宫时日尚短,不懂宫规,这次就算了吧。朕会责罚丽正殿的宫人,给你一个交代。”
“圣上不是给臣妾交代,是给后宫一个交代。”郭贵妃义正词严,“杜秋娘既已进宫,就必须遵守后宫的规矩。臣妾想派一名女官去丽正殿指导她学习宫规,不知圣上是否允准?”
李纯自然无法拒绝:“还是贵妃想得周到,此事就这么定下吧。”
他生怕郭贵妃会再行刁难,急忙又道:“朕还有事找秋娘,先把人带走了,她还年轻,以后你再慢慢教她。”
郭贵妃也是见好就收,给了帝王一个台阶下,盈盈俯身行礼:“臣妾恭
送圣上。”
李纯不好当众抹了正妻的面子,便轻咳一声,又故作严肃地对杜秋娘命道:“你还不谢过贵妃不罚之恩?”
杜秋娘梨花带雨地依言照做:“杜秋谨遵贵妃教导,谢过贵妃不罚之恩。”
郭贵妃适时绽开一抹笑容:“去吧,好生服侍圣上。”
帝妃二人便携手而去。临出含象殿时,李纯才想起西岭月也跟了过来,连忙朝她使眼色:“唔,月儿你来得正好,多陪陪你舅母。”
西岭月知道帝王是命她安抚郭贵妃,只得领命。
“让你看笑话了。”含象殿的偏殿之中,郭贵妃斜斜倚着一张鎏金乌木美人榻,有气无力地说道。
“舅母,”西岭月心中纠结,不知该如何安慰,“圣上他只是……”
“眼下无人,你还是叫我姑母吧。”郭贵妃摆了摆手,“舅母哪比得上姑母亲。”
“是,贵妃姑姑,”西岭月从谏如流地改口,“月儿方才观察,圣上他并不是针对您,只是……”
“只是‘色欲熏心’?”郭贵妃勾起一抹讽笑。
“倒也不至于,”西岭月试图解释,“圣上还是很敬重您的。”
“他是敬重郭家,不是敬重我。”郭贵妃似乎已经看透了,目中闪过失望之色,“你此次进宫,可是为了调查纪美人的案子?”
“呃,这……”西岭月心中吃惊,不知郭贵妃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正想着是该承认还是否认,就见郭贵妃又笑了,那笑容中
满是洞察世事的通透。
“圣上真是欲盖弥彰,光瞧杜秋娘那模样,谁不会想到纪怜怜?”她低头拨弄着指甲上的蔻丹,“若论揣摩圣心,这后宫里没人能及得上我。”
“贵妃姑姑,那您……”西岭月想问又不敢问出口。
郭贵妃知她话中之意,倏然抬头望她:“我没做过,这种下作的法子我还不屑用!区区一个美人,若要整治她,我大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冒这风险?”
“姑姑息怒。”西岭月顿感心头一松。这几日来,她最担忧的就是此案会牵涉郭贵妃,如今对方已经表态,她相信郭贵妃不会说谎。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查清此案,洗脱嫌疑。”郭贵妃蛾眉微蹙,从美人榻上直直坐起,“你不知道,当时纪美人掉下勤政楼,圣上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虽然他没有说破,但为着此事,他总是不肯立我为后。”郭贵妃语带不平。
“圣上不立后,原来是因为此事?”西岭月终于醒悟。
郭贵妃再度冷笑:“这是明里的缘由,暗里的自然是因为我姓郭。圣上他为人谨慎,不希望郭家压他一头。”
是啊,自从安史之乱开始,郭家已经繁盛五十年了,与李唐皇室休戚相关,可谓朝中第一世家,若再出一位皇后,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外戚”。而圣上才刚刚即位两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是不会允许这样一座泰山压在
他头上的。
可是历朝皇后哪一位不是出身名门、家世显赫,圣上因此而不肯立后,甚至防着郭家,是不是太过分了?西岭月如是想着,尚未发现自己已经渐渐接受了“郭令月”这个身份,开始站在郭家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
“你别看圣上摆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纪美人就是死了,还要被他利用一把。”郭贵妃索性从榻上起身,讽刺道,“去年间,朝臣先后上书立我为后,他便以纪美人坠楼之事搪塞,说是我管理后宫不力,无法服众,容后再议。”郭贵妃说到此处,眼中已是蓄了点点晶莹,愤愤再道,“我朝开国以来,哪一任帝王不立后?只有先帝在位时间太短,尚未来得及册封!圣上他根本不顾及我的名声,任朝堂后宫指指点点!”
眼见她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西岭月连忙安抚她:“贵妃姑姑息怒,此事也没您想的这么严重,圣上对我提起此案时,言语间还是很回护您的。”
“你不必安慰我了。”郭贵妃转身看向窗外,眸中闪过倔强之色,“此事若不给我个交代,索性我也从勤政楼上跳下去,自证清白,一了百了!”
“哪有这么严重。”西岭月口中劝着,也只当她是说了句气话,并不当真。
可当时西岭月并没有想到,这个念头已经在郭贵妃心中生了根,渐渐地发芽滋长。数十年后,当郭贵妃已经做了四朝的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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