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立自然会意,惊喜的神色改为肃然:“您之高赞,晚辈定当转告家父。”
郭鏦见他听明白了,斟酌片刻,索性直言道:“裴贤侄,回去好好寻个保媒之人,正月以后上门来吧。”
“多谢郭驸马!多谢长公主!”裴行立激动不已,一再对长公主夫妇行礼。
郭鏦朝他摆了摆手:“这几日也辛苦贤侄了,不过为月儿的名声着想,下定之前你不要再来了。”
“是,晚辈告退。”裴行立恭谨再拜。
“仲霆,”长公主也及时对爱子发话,“去送送你裴兄。你们同辈相交,以后可要常来常往。”
听闻此言,郭仲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得伸手相请:“正均兄,请。”两人谦让一番,并肩走出西岭月的院落,谁料迎面碰上站在院门之外的萧忆。
他只穿一袭单薄白衣,浑身散发着冷冽之气,在天寒地冻的正月里更显得冷如寒霜。
裴行立面不改色地上前道别,既不流露喜色,也不过分疏离,姿态寻常。
萧忆却是难得的失礼,只冷
冷盯着裴行立,眼中露出一丝锋芒。
他这表情倒是让郭仲霆打了个冷战,待要开口缓和气氛,萧忆却已经转身离开,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唯独空气中残留着点点药香,氤氲出一片冰冷的伤心。
正月底,裴行立擢升沁州刺史的任命下来了,同僚纷纷前往裴垍府中道贺。与此同时,裴家也开始筹备与郭家的婚事。裴垍面子极大,请动了云安公主夫妇保媒,这人选也令汉阳长公主相当满意。
云安公主表面上是与长公主一母同胞,实则是王太后身边的宫人所生,宫人并无位分,便寄名在王太后膝下抚养。因着这层关系,长公主待云安公主要比别的姐妹亲厚。
而云安公主的夫君刘士泾来头也不小。他是将门之子,其父刘昌少年入伍,曾在平定安史之乱时立过功勋。当时虽不在郭子仪麾下,但他效力的河南防御使与郭子仪并肩作战、两路夹击,有过同袍之谊。刘昌在世时对郭氏族人极为敬重,多次言及当年汾阳郡王讨伐逆贼的风姿。
因此,裴垍能说动云安公主夫妇保媒,算是极其用心,两家的渊源不可谓不深。
正月底,裴行立的刺史任命一到,裴垍便带着他去拜访云安公主夫妇,将这桩喜事相告。两夫妇自然欢喜,男方官职越高,保媒时便越有说头,事成之后脸上也更有光。
待从云安公主府里出来,裴垍径直去了中书省官廨,裴行
立则打算去采买货品,为赴任做准备。
正月未过,长安城仍旧一片喜气,晌午日光暖和,路上行人如织。裴行立是武将出身,并不惯于乘车,遂打马前行,意气风发地往西市走去。
他刚行至西市附近,忽觉口渴,正打算下马歇脚寻个茶铺,耳畔却乍然响起“嗖”的一声!
他反应极快,迅疾弯腰伏于马背之上,未料到那暗器竟不是冲着他,而是射向他的马匹!
只听胯下坐骑悲惨地嘶鸣一声,突然狂躁地扬蹄,于大街之上冲撞狂奔。附近的行人、摊贩躲避不及,纷纷被马匹撞倒在地,甚至被踩踏。
裴行立被坐骑颠得几欲坠马,唯有拉紧缰绳,稳住身形,可始终无法制止狂躁的马匹。不得已之下,他唯有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马匹的脖颈一刀捅下,奈何匕首太短太小,马匹虽然吃痛却作用不大。
就在此时,忽听某个男子大喝一声:“后仰!”
裴行立不及多想,立即用双腿夹紧马鞍,整个身子朝后仰倒,仅靠腰力支撑。
与此同时,一条白色绢纱倏然飞出,死死套在马脖子上。裴行立分神看去,只见是一位江湖女子手持白纱的另外一端,正往街旁的一棵树干上绑去。
她动作干脆利落,三两下已将白纱牢牢绑好。马匹被套住脖颈,无法前行,前蹄高高扬起,嘶鸣着想要挣脱。
那女子见机大喊:“师兄!”
“嗬!”一位江湖男子
双手持刀,就在此时应声跃起,一刀重重劈在马匹头颅之上。
悲惨的嘶鸣声再度传来,马匹两只前蹄猛然跪倒,一头栽在地上。裴行立本是后仰,此刻恰好借势坐起,一个跃步跨下马鞍,毫发无伤地脱了身。
再看那匹马,脖颈上牢牢嵌着一把大刀,鲜血汩汩直流,已经断了气。
裴行立心有余悸,连忙环顾四周,可除了一片狼藉和受伤的行人之外,根本看不到凶手的任何踪迹。他稳下心神,尚不及细想个中蹊跷,便听一个女子轻佻地说道:“哟,还是位俏郎君呢!”
裴行立循声转身,只见方才用白纱套住马头的年轻女子就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另一个男子笑言。
那男子显然就是她口中的“师兄”,亦是方才出刀相救之人。裴行立连忙上前朝两人拜道:“多谢两位侠士相救,敢问尊姓大名?”
师兄率先抱拳:“路过而已,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师妹靠在师兄身侧,笑回:“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我叫……”
“师妹!”师兄沉声呵斥。
师妹顿时精神萎靡,委屈地叹气:“我师兄不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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