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双肘拄在窗台上审咄他,“你说你们认识,那我问问你,你说她叫啥名字?”
这是道送分题!
“林清!”暮珞柽无比笃定。
“胡说!”大爷啪的一声拍在在窗台上,“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啥时候有过这个名,没有事就赶紧走,挺俊俏个小伙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瞎话,不务正业!”
暮珞柽立刻嗅到其中蹊跷,从车上走下来,“你说她不叫林清?不可能,我是她的上司,她在公司填写的资料就是林清,如果不是,说明她没有如实上报,这样的员工应该开除。”
老大爷信以为真,怔了怔,略生怯意,“你真地是她上司?”
“她是速录师,专门负责公司高级会议,这份职业涉及公司机密,如果她的身份造假,公司会立刻将她开除。”
“呃……没造假,没造假。”大爷被惊出一身冷汗,“这孩子是我们院里职工看着长大地,绝对是个好孩子,只是她以前不叫这个名,叫林梦,你看姓都是一个姓,就是换了个名,绝对没造假。”
林梦!暮珞柽迟了迟,“是这样大爷,林清从没跟公司提过她有家人住在疗养院,我想上去看看,如果情况属实,我可以代她向公司申请一项福利,以便减轻生活负担。”
“哎!”老大爷感慨颇多,“公司倒是好公司,你要上去就上去吧!三零六,三楼左手边直走到头,就一条,看过之后别瞎说,影响不好。”
暮珞柽颔了颔首,“明白。”
林清顺着楼梯向上,塑料口袋随着她艰涩的脚步哗哗作响,三楼转角处已经传来嘶吼,她听得心神发怵,这世上恐怕不会有比这更加难熬的声音,高中那两年,母亲疯狂的咒骂、惨叫与嘶吼充斥了她整个青春期,而她就像被野兽囚禁起来的孩子,孤独惊恐并且无能为力。
她淡定的停在病房门口,空旷的走廊尽头,她像一个孤独的战士,透过房间门上的玻璃窗朝里望去,其实妈妈不发病的时候是很安静的,只是呆呆望着窗外不理任何人,可是只要想起父亲上吊自杀的画面就会变得疯狂,打自己骂自己甚至是打她骂她,那炼狱般的两年,她就如现在一般看着母亲被一帮护士医生按在床上注射镇静剂,而她只能捂嘴缩在墙边瑟瑟发抖。左手食指骨节被她咬的生疼,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人压在病床上,就像挣脱不开的困兽一般毫无尊严可言,她好似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从无数个惊心动魄的黑夜传来,接着任由自己咣当一声坠到地上,就像那无数个狰狞的夜恐惧与绝望将她包无保留的侵蚀,她害怕的捂住嘴巴,缩在墙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哭不出声音吧!因为不敢哭出声音,害怕短暂的宁静过后又是母亲疯狂的嘶吼,害怕她哭泣的声音会刺激母亲,于是每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种孤寂绝望的感觉快要让她窒息。
她好累啊!
“小梦别怕,你妈妈刚刚睡着,进去看看她吧!”一位护工从里面出来安抚的抚着她的肩。
那是王阿姨,妈妈入院的时候她还很年轻,刚刚分配过来照顾妈妈,那时自己还很小,刚刚十六岁,家里的房子抵押给梁叔无处可去,不能挤在打工的店里的时候就睡在医院的水泥地上,高二学期末,自己转到了A市六高,因为交不起海蓝高中昂贵的学费,也是因为可悲的自尊心无法面对昔日挥金如土的同学。可讽刺的是六高的学费她依然负担不起,王阿姨知道后在疗养院举办了一次募捐,将她和妈妈的故事每个病房讲一遍,她就跟在王阿姨身后,低着头,朝每个病房里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鞠躬感谢,就是那一天,她可怜的自尊心彻底碎了一地,她从不吝啬赠与,但她在意别人的施舍同情,可悲的是,她的在意不能为自己换来任何现实的帮助,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拿着募捐得来的三千八百二十三块六毛交了高三学年的学费。
她隔着棒球帽点点头,没有多说,撑起身走进病房,王阿姨轻轻帮她关门,她看到妈妈瘫在病床上费力的喘,然后因为药物的作用慢慢合上眼睛。
林清静静看着她,她那安详的模样除了眼角的几缕皱纹几乎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她一直是一位温柔可爱的母亲,那时父亲为了事业早出晚归,妈妈作为全职主妇在家照顾她的日常起居,那时的生活简单幸福,无忧无虑,每天唯一的烦恼就是津珩哥哥与女朋友怎么还不分手,那时妈妈知道她的心思,整天帮她梳妆打扮,还帮她想办法与津珩哥哥见面,但她们有时也会吵架,因为审美的不同,她们不知闹了多少脾气。
原来回忆的重量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增加,明明上次想起来她还没有这么痛!
她轻轻抚上母亲的额,手指从眉头滑到眉峰再一遍遍抚摸,那时我总想依靠她,希望她不要每天的嘶吼,可以将我搂在怀里亲一亲抱一抱,说她爱我,可我却忘了心疼她,忘了在她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有多么的令她恐惧,忘了扎在她手臂上的针眼有多痛,忘记她孤独的灵魂无处依傍,甚至忘了她也需要被我抱在怀里抱一抱说妈妈我爱你。
是啊!我好爱你!不然我为什么要活到现在!
林清轻轻伏在母亲的手臂上流泪,安静的像一只乖巧的猫咪,金黄色的骄阳打在她纯黑的棒球帽上隐隐泛着光圈,暮珞柽站在门口注视她良久,不禁随着她的神情隐隐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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