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他的人是暮珞柽的母亲,暮时集团董事长夫人陈女士。
程津珩在监狱这一年多受她照拂,若不是当初陈夫人带着墨尔本州长的亲笔信面见监狱长,他的日子只怕比现在还要难过。
陈女士朝他走去,视线相触的一瞬间,他屹立在阳光下,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空洞,再加上白皙的皮肤上新伤旧伤重叠,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孤独又无助。
陈女士朝他浅浅一笑,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好孩子,跟阿姨回家。”
当天,程津珩跟着陈女士回到了美国旧金山,飞机落地旧金山后,陈女士为程津珩安排了全身检查,检查报告的结果让她揪心,全身肋骨、腿骨、手骨不同程度的骨裂骨折,有的已经愈合,有的则是新伤,包括不同程度的撕裂伤,特别是右手几乎无法再从事任何精密机械的操作。
陈女士每次看向他,他都只是温和的笑一笑,眼中仿佛有无尽的悲伤,然后继续心不在焉,好像根本没把自己这身伤当做一回事。
程津珩当即被安排入院治疗,那一晚,他以为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很久,醒来之后却发现天还是黑的,正当他想要坐起身时却发现床边做着一个厚重的身影。
“醒了!”程市长沉重的声音传来,让他心里不自觉咯噔一下。
他半撑着的动作僵住,难以置信的道:“父亲!”
“嗯。”程市长用鼻音沉沉哼了一声,然后缓慢的站起身来,扶着他靠在床上。
然后他抬手打开一盏昏暗的灯,看着父亲重新做回椅子上,面色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您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程市长不苟言笑,随即顿了顿,“天亮之前就得走。”
程津珩点了点头,“是我不孝,让您和母亲担心了。”
程市长貌似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却还是沉声问:“你是否在怪我没选择救你。”
“不!”他声音很轻,“您没选择救我是正确的决定。”他默了默,还是选择将那个已经知晓答案的事情再问一遍,“是您将林梦的身份信息隐藏起来,以至于我无从得知她的任何消息吗?”
昏暗的灯光就像不断收紧的网,将两人间的氛围慢慢转向窒息。
程市长看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夹杂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气愤,“程津珩,你觉得,你想要在我的地方找一个我不想让你找到的人,可能吗?”
他终于听到了那个答案,堵在胸口许久的一团火终于随着他轻缓的舒气而慢慢消散,“我明白了。”他微微垂下眸,略微讽刺道:“困兽犹斗,是我愚蠢了。”
“尽管我是市长,也没有必要利用特权去对付一个孩子,我能掌握的只有自己的儿子,程津珩,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是她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她的过去。”
“可您实实在在成为我寻找她的阻力!”他语气坚定而气愤,“是您当初坚持将我送出国,您看看您的坚持改变了什么?两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话题依旧没有改变,我的中心词依旧是她,可所有的事情却在不断变遭,两年前,我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我努力想要挽回这个过错,可您剥夺了我最后选择的权利。”
“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现在我将程津珩的身份还给你,你可以重新开始,你身上的所有污点都会随着那个虚假的身份消失,没人会知道你的过去。”
“我从未认为那是污点。”他目光坚定,“我从未后悔自己的决定。”他看着他,“但我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可悲。”
程市长微微瞠目,双目凝重的看着他。
“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我只是您意念操纵下的傀儡,从今以后,我不会在您的名头底下过活,我会用自己的能力找到那个女孩,告诉她,很抱歉来的这样晚,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我对她的亏欠。”
“程津珩!”程市长扬起手掌却迟迟没有落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无比清醒!”
两人在目光中对峙,空气中潜藏的危险颗粒仿佛可以在一瞬间全部引爆,然后程市长放下手掌,仿若败下阵来,“记住你说过的话。”他站起身来,“林梦已经离开A市,中国那么大,凭你的能力去找吧!”
那一次是记忆中他与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话。
后来,他用了半年时间才算将这一身伤疗养的彻彻底底,临行前,陈女士为他送机,在机场候机大厅里,陈女士指着面前这条安检的通道对他说:“当你张开眼睛,你以为通向那个地方的路只有一条,可是当你闭上眼睛,你会发现那样的路有无数条,任何事情的方法都不会只有一个,只要你好好思考。”
“谢谢您,陈阿姨。”他身上还穿着林梦送他的那件灰色毛衣。
“真是个傻孩子!”陈女士笑起来,“我家阿柽就不会像你这样傻。”
“那我先走了。”
“嗯。”陈女士朝他摆手。
就这样,他重新坐上了飞往澳大利亚的飞机,以程津珩的身份重回墨尔本开始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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