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眼神一变,慢慢拧起了眉。
他哪能想到这位看上去年轻漂亮,软弱可欺的老师,还真有点胆色。
何樱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笑了说:“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但我也有我的态度。第一,我只改学生的作业,您的大作即使交上来,我也不敢狗尾续貂。至于第二嘛……”
“您说。”
她点点头,声音更温和:“我可不止宋渊一个学生,他不想学,也请告诉他不要影响别人。您能教育好他固然最好,我不会小心眼记仇的。但如果您对儿子有别的安排的话——”
“高中呢,也不在国家义务教育范围了。您大可不必把孩子约束在校园里,外面的出路也很多嘛。”
何樱这话看似赌气,还隐含劝退的威胁。但实际上在办公室时,她就说给同事听过,字斟句酌好几遍了。
她可不想给人家抓住把柄。
宋砚淡然笑了声,没想到从内间冲出来一个女人,晃了晃手机,冷笑道:“好呀,您就是这么做老师的?何老师,我可把你最后一段话录下来了,等着吧。”
那女人年轻靓丽,约莫不过三十的年纪。
“小竹,别闹。”
宋砚虽斥责着,眼神却仍凝在何樱脸上。
何樱站起身,笑盈盈问道:“宋教授,这位就是宋渊的……妈妈了吧?”
宋砚轻咳了声,只是说:“……这是我女朋友。”
何樱长长噢了声,不理其他,默默穿鞋告辞了。
宋教授的女朋友自以为得计,故意笑成朵花儿般,一路送她到单元口。
何樱从口袋里拿出了支黑色的笔,轻轻巧巧,在她面前晃了下。
“宋渊……阿姨?”
何樱顿了顿,眉眼弯弯:“这玩意儿我原来总用来录自己上的课,查漏补缺,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
“九中是市教育局直属学校,您要投诉可别去错地方,也别……带了不完整的录音噢。”
何樱说完,看都不看她一眼,向宋砚一点头,潇潇洒洒走了。
看这种人吃瘪,说心里不舒畅那是假的。
何樱哼着歌往小区外的泊位走,却被身边一道飞驰而至的引擎声,吓了个半死。
……谁这么开车啊,钱多到烧手么。
结果回头一看,是她自己的……男朋友。
真是造孽。
何樱正要嗔他,就见林臻面色阴郁一甩车门,闪到她面前站定了。
“何樱,你疯了吧?!”
林臻冷笑了声,显然是怒极:“你们学校一个月付你多少工资,我出十倍行不行?犯得着你这么拼命么!”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孤身跑去人家里,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连说都不说一声,你这什么脑袋——”
林臻还是硬生生,把那句重话给咽了回去。
但没用,心情正明朗的何樱被他劈头盖脸这一顿数落,说懵了。
心里埋着的那股邪火,瞬间就星火燎原了。
“就你有道理了?我爸都没这么和我说过话,林臻我看你才疯了吧。”
“儿子都在我班上,他敢对我怎么样?”
林臻冷冰冰,反笑了声:“你居然用自己的道德感和常理,去推测别人。要都这样,还要刑警干什么,你也能破案。”
何樱哪见过这样冷冽阴郁的林臻,丝毫不见往日的纵容体贴,说什么怼什么。
她气的眼圈都泛起红,死犟着不肯哭,咽着喉咙平复。
林臻见她这幅模样,是真的柔肠百转,差一丁点就忍不住要说软话了。
却听见她重整旗鼓,凉凉说着:
“等于说从前你不在,我就不能平平安安长到那么大了?我告诉你,没你我一样——”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路口的红灯照常亮起,车流喧嚣。
林臻慢慢收回了伸在半空的手。
他抬眼望向她,眼里满是平静的自嘲:“你继续说,我也想知道。”
没你我怎么会一样。
何樱想到了从前的许多场合,身边入对出双的情侣,平心而论,她也不怎么羡慕。
单身有单身的自由快乐。
但当酒酣耳热,人影摇红,明明最热闹开心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怅然若失。
因为想起了珍藏在心底,那个身形渐远的少年。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从前,他们不论怎么吵怎么闹,但彼此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唯恐提及那段隐痛。
那段错失的时光。
眼底的温热争先恐后往外淌。何樱一俯身,掩着脸钻进了车里。
身边的车门又一次响。
良久,她听见他的叹息,修长俊秀的指尖捻着雪白的面纸,递到了她面前。
这一秒,何樱脑袋里闪过了许多方法,可以让林臻先放下身段哄她。
但她一点都不想挥霍他的迁就纵容。
何樱舔了舔唇,尝到了泪水的咸,她说:
“林臻,如果没有你,我是可以平安长到大的,说不定还能活的很老。”
身侧的男人愈发沉默。
“但我想过要做一个好老师,好女儿,好闺蜜,唯独好像,好像对自己没什么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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