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越楼道:“长姐不亏,你不也看见他了。”
燕越斓手指撑着下颔:“也好,到时候一起接过来,不叫她们主仆分离。”那个叫柳淮的年轻面首就跪伏在她脚边,剥着新鲜的金橘,仔仔细细把上面的白络择掉,燕越斓看到捏着橘瓣的细白手指递到自己嘴边,突然就有些厌恶,一巴掌打掉:“酸,不吃了。”
柳淮将身子伏的更低。
马车未做停留,又缓又稳的慢慢驶远了,众人来不及唏嘘,将眼睛转回已经快凉透的粥饭上。
足四百升米,从下午到傍晚,终于行将散完,到最后,沈元歌的下巴一点一点,就要睡着了。
萧廿担心她仰倒,扶住了她的肩,往马车上挪时,沈元歌有所察觉,清醒过来,揉揉眼睛:“啊…我盹过去了?”
她两眼朦胧惺忪,鼻尖儿冻得红红的,带点憨态,可爱的让人想揉一把,萧廿紧了紧扶着她的手:“片刻而已。”
沈元歌含含糊糊嗯了一声,看了眼还没有排上队的人,又看向已经见底被搜刮到发亮的米锅,道:“那我们…回去吧。”
萧廿颔首,沈兆麟状态不大好,说想自己走走,晚些再回。
沈元歌没有阻拦,和其他人先回了。
今天没有月亮,云层压的有些低,黑蒙蒙的一片,才进房间,便起了夜风,拍的窗户呼哒呼哒一下下的响,沈元歌忙活了大半天,早已困倦的不行,蜷在被衾里听着声音,迷迷糊糊的想:抽屉风,又要下雪了。
她实在是太困,才想完这一句,神思便彻底断掉,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果然看见窗外才被扫净没几天的院子里又蒙上了一层白纱。
沈元歌心里突地一跳,转身跑回内室,拉开妆奁,把那个小玉瓶紧紧捏在手里,缓了一口气。
她坐下来,指腹在玉瓶上磨挲,触感温润,让她心神安定了下来。
待会儿还是得去西院看看。
昨天她问萧廿这药是从哪里来的,萧廿没说,只嘱咐她平常妇人若非病发千万不能轻易服用,且仅有这一颗,让她好好保管。
说来难为情,她昨天没忍住掉了一两颗水豆子,萧廿给她擦,把她画在眼睑下的那颗小米痣给抹掉了。
当时萧廿的表情:“……??”
他们都互相隐瞒了对方不少事情,没人追根究底,没人和盘托出,也不怕露出破绽,只是心照不宣的相处,一日日反倒变得更亲密。
因为他们都放心彼此,也知道隐瞒不是为了伤害,对于没有凭靠如履薄冰的人而言,这点就够了。
沈元歌慢慢转着手里的玉瓶,发现瓶底好像有细细的凸起,遂将瓶身翻转过来,看见底部雕了两个字:“萧林。”
沈元歌眉锋微微蹙起,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儿时的沈元歌和其他孩子一样,喜欢缠着母亲给自己讲故事,她知道的很多,诗书礼乐,宫廷朝堂,还有…玄甫之乱。
而说到宫廷朝堂和玄甫之乱,母亲最时常提起的是七皇子裴肃,也就是当今云南王的名字。
母亲曾言,裴肃其人龙章凤姿,少有才干,先皇和朝中元老都曾断言裴肃为“可堪大任者”,在朝辅政时纵横捭阖,清明庙堂,在外有将帅之才,攻无不克,沈元歌把回忆里有用的信息筛出来,眼皮子一跳——他麾下有支常胜军队,冠号便是萧林。
萧林本是两家,皆为裴肃家将,因多次共同出战被编为一支,取姓氏为号,也曾立下赫赫战功,可玄甫之乱中,林家竟反水投了敌军,萧家亲自将其正法除名,因战况惨烈,这支只剩了一半的军队最后也死伤殆尽,天下再没有萧林军了。
如今这个玉瓶…
冥思间,春菱端着早膳进来,让沈元歌出去吃饭,沈元歌过去了,春菱一边给她盛汤,一边道:“姑娘知道么,中山王昨日派人来下了拜帖,说和他长姐五日后会来府上拜访,探望老夫人。”
第34章
驿府里,燕越楼坐在案后,面前放着一卷展开的图幅,燕越斓拖着曳地的织金长裙款款走过来,看了一眼,娥眉一挑:“你何时把这画拿来的?”
燕越楼笑道:“皇帝又不要它,我找钟祁玉索来又怎么样。”
燕越斓轻嗤:“这算什么,画饼充饥?”
燕越楼磨挲着下巴,唔,看上去的确很软很好吃。不过…“姐姐知道么,她看起来是个温柔文静的小白兔,骨子里可是个有心思的小辣椒儿。”
燕越斓表示略有那么一点儿兴趣赐予尊耳。
“我算是瞧明白了,如今的缮国公,利欲熏心,只想着给自己家安排个大好前程,看准了老皇帝喜好美色,不好好在官场打拼,反倒把盼头放在了家里的美貌姑娘身上。”
“嗤,”燕越斓轻笑,“五十步笑百步,你一样喜好美色,不,是嗜好。”
燕越楼幽怨地接过话头:“是又如何,本王可不像他,从没耽搁过正事。”
“那是没遇见真正的祸水呦。”
燕越楼把眼皮子一耷拉:“你别打断我的话。”
“啧,行吧。”
“我昨天才想清楚,那场诗宴是甄景为做东,勾搭上钟祁玉用朱颜玉窟给自己制造了个机会,被沈元歌看穿了,故意弹断琴弦提前离场,就连这副惹皇上不悦的画,必然也是她授意,也不知是如何说通钟祁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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