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低声道:“娘,我不后悔!自从七岁那年答应哥哥替他好好活着,我就不害怕以后会遇见的一切困难。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哥哥!还有娘和爹爹!”
黎夫人哭道:“你哥哥是想你替他健健康康活着,没让你为他担上这黎家重任。”
黎未摇头道:“娘糊涂了,只有黎家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一旦失去了黎家的庇护,孩儿作为黎家女儿哪里能够无忧的活下来?”
“琅嬛。”黎夫人叫着她的名,又是垂泪道,“娘真是后悔,那时为什么要和你爹一起瞒下未儿的死讯,如果没有当初,你现在也许已经找到一个良人相伴终生,有儿女膝绕了。”
很久没人叫她“琅嬛”了,黎未压下心中苦涩,劝慰道:“娘,让爹爹向外瞒下哥哥死讯是孩儿的意思,与娘无关的!只是娘也想想,女儿虽然不曾体验过闺阁小姐的生活,但畅意官场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娘难道不为我骄傲吗?我可敢说天下须眉皆不如我呢!”
黎夫人见她一副小孩子邀功求赏的神色,不由被逗笑,黎未见状,开玩笑继续道:“娘也不用担心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女儿可承不住欺君大罪,所以会一直一直陪着娘,赶都赶不走!娘平日若闲着无事,就帮女儿挑挑,京中名门闺秀、千金小姐中,娘要是看中了谁,女儿就娶回来让她天天孝敬娘。虽然没了哥哥,但娘的儿媳是一定会有的。”
黎夫人笑骂道:“做什么还去祸害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
黎未笑笑,并未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是袭安回来了。她走进来内间瞧见,笑着轻呼道:“夫人!您怎么又是哭又是笑的?”
黎夫人已没了刚才的失态,面上却又怏怏起来,只道:“没什么,就是看到未儿都这样大了,也该成家了,心里既高兴又不舍得。”
袭安笑道:“瞧瞧夫人这话,公子一辈子也不会离了夫人去,有什么不舍得的?等将来呀公子娶了妻,夫人恐怕就天天数着日子盼小公子来呢。”说着,向黎未道,“公子,瑶草她们将热水都备好了。”
黎未点头,起身道:“知道了,我就过去。”对黎夫人作礼告辞,“娘好好休息,孩儿明日再来看您。大夫以前的话您要记得,什么都往好了去想,这样才对身子好。”
袭安将她送出门,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嘱咐道:“白日里将窗都开着,屋里太闷,别让夫人再闷坏了身子。夫人醒着时你去陪着说说话,别挑那些不舒心的说,或者你去将妹妹们都请来,就说我平日多半不在家,请妹妹们帮我在跟前尽尽孝。”袭安一一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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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晨起夜归,又是一年过去。
黎未刚过十九岁生辰,这日散值后无聊,与徐竟结伴去了九门提督郭大人府中。
郭大人既不与苏家亲近,也不与黎家往来,但胜在为人豪爽好客,又是奉陛下之命掌京中十万兵马的武官,苏黎两家拉拢不来,也不会去削了他的面子,但凡他请,都会赏面去的。
前几日他又给黎未下了帖子,请她今日过府去切磋棋艺。
黎未在提督府前递了拜帖,由着小仆领她与徐竟进去后院。
她跟在小仆身后慢慢走着,半刻不到,就到了一处石亭,亭上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九门提督郭大人,他虽年过半百,双鬓皆白,那股子精神气却很十足,特别是同她下棋,每每要悔棋的时候,叫得像是在战场上喊冲杀口号一样。
她曾婉言提过,悔棋没关系,但能不能不要每次悔棋前都大叫一声,让她受惊?
谁知她都这样说了,郭大人却满不在乎还笑哈哈的道:“不行,这也是战术!你要是被我这个老头子吓得心神不宁,下错了子,我不就有一分赢面了吗?”她没处说理,只有苦笑作罢。
黎未想起趣事,唇边也不觉勾上一丝笑意,目光一动,就见亭上另一人听见动静,向她与徐竟瞧来。仿似瞧清了是她,那人快步向她迎来。
她瞧着来人面熟,却一时也猜不到他是谁。一身栗色长袍,动作间能瞧见脚上那一双黑底白纹的靴子。墨发束于银带梁冠之中,是个已及冠的男人。想来也是郭大人请的客人。
还是徐竟叫破了他身份:“小苏大人。”
啊,是他。
如今这朝中能称得上小苏大人的,只有苏家那个庶子,苏卷冰。
苏卷冰笑着迎上来,见礼道:“黎大人,徐大人。”
黎未回礼,随口应付道:“苏大人,许久不见。”
虽说二人都兼文渊阁直阁事的差,但苏卷冰还领内阁侍读,忙起来十几天都不着府,更别说去文渊阁应卯了。而黎未也被指了通政司参议一职,整日忙着内外章奏,封驳之事,也没时间去文渊阁看书。这样说起来,她倒有八个月没见过他,难怪认不出来。
苏卷冰道:“对下官而言,倒不能算是许久不见。毕竟下官每日退朝时总跟在大人身后走,只是大人贵人事忙,没在意过,下官也不好没脸没皮凑上去打招呼。”
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在埋怨她摆官架子,黎未想讽问他一句什么时候苏黎两家子弟这样要好了?走在路上还要互相打招呼问候?但此时尚在提督府,他又是郭大人请的客人,总不能让郭大人面上不好做,她便随意嗯着,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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