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抱着盈盈,玉霖低下头闻着发丝里的味道。
有一只纤细的手在手掌里轻轻的动了一下,把玉霖的思绪,拉了回来。刚还是人来人往、嚎啕哭泣的病房里,已经没了其他的人,病床,已换上了洁白的床单,像是从未有人躺过一般。
妻继续着刚才的姿势,躺在蜘蛛网一样的输液管下面。氧气瓶里冒着一个个气泡,监视器里数字,显示一切正常。玉霖站起来,看着妻的脸,苍白、了无生气。
婷婷来得时候,玉霖刚接完一个电话。
“玉霖,你回去休息吧,我在就行了。”
离开病房,玉霖习惯性的走回家。边走边想着柳蓝的话:“等我三天,一定会来看你的。”玉霖低着头,苦笑了一下。想起让玉霖等她回来的,还有那个叫盈盈的丫头,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她的好姐妹,那个特会搞笑的叫高燕的女子,还有那个冷冷的,端庄的婷婷……
“嘎……”刺耳的刹车声,刺进玉霖的耳朵里,玉霖听到柳蓝在和自己说话,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你还是来了.”
“是的。”玉霖说。
“陪我喝酒。”柳蓝说。
夜、屋子、小碳炉。袅绕的浓烈,熟悉的味道。
一只玻璃杯,一只手,很苍白,在玉霖面前舞动着。
“妻会好,路还是要继续,坎坷,是无法避免的事,照顾好自己。”柳蓝的话,玉霖没有回答。
“酒,二锅头,醇。”举起的盅,玉霖的嘴边凝固。
“只为看一眼,受苦了。”柳蓝的秀发,在飘。
“我愿意。”玉霖说。
“知道,明天回去,丢不下的,该把握……”柳蓝说。
刺眼的光,很白。疼痛,眼睛里,没有流露。
“医生,病人醒了,医生……”嘈杂的脚步,喧哗起来的人声。
微微皱起眉头,涩涩的眼睑,玉霖陌生的看着周边一切。手,在手心里。很紧,似乎要抓进肉里。轻轻的动了动,无法移开,他就放弃了。
“玉霖,你终于醒了,我是盈盈,还认识我么?”稍稍的转动着头,循着声音的方向,一双眼,滴落的水,在玉霖的唇边滑开。只是眨眨眼,玉霖唯一能做的事。床单很白,很白。
嘴里已经塞满了食物,那勺,还在靠近。
一束紫罗兰,游移到眼前。背后的脸,是红的。
“紫罗兰,你的最爱。玉霖,你走得太久。”
“很久么?也许。”
“可你,走得再久,还会回来,你能,丢得下谁?”
烟,中南海烟,那个女孩,那个海儿。
半年,岁月冉冉。
“我们还要三娘教子,还要看你那一头不羁的发,在走时,摆的造型。”
高燕,任杰,玉霖笑了。
“盈盈的泪,很少,为你,流了一地,后来,怕浪费,就拖了地。”高燕的笑,是看着任杰洋溢出来的。
任杰没说话,温暖的眼神,玉霖喜欢。
“盈盈没来,没来的,肯定是走了。”任杰说:“盈盈有了爱,去了远方。每天,信息里总说起大叔,醒时记得告诉她。盈盈的爱情,没人支持。一个放荡的男人,却着了迷。我们无法阻止,就任其远足。”
任杰的眼神,游离开,玉霖没看见那眼底的东西。
九十七
“栀子花开了,朵朵素洁,朵朵典雅,簇拥在枝头,勾勒出一片洁净无声的世界,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竟让自己困惑起来,我想我是不希望看到她的美丽,不因为不喜欢她,不欣赏她,只是害怕岁月流逝的太快,匆忙间人心已碎,希望已断,容颜已老。倘若一清如水的过日子倒也罢了,偏生出许多枝枝节节来,想想不久又是一轮花谢,这一度一度的憔悴为了谁?”
很多时候,玉霖总是想不明白,不明白云非语孱弱的外表下,隐藏的居然是让他汗颜的不屈和刚毅,不明白,这样柔情似水,弱不禁风的她,居然可以做到淡看沧桑,笑对生死。不明白,在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她,人生居然会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风风雨雨,缠缠绵绵。他想,如果她是一本书,他这辈子是读不完了。
连续两三个晚上,玉霖在云非语的怂恿下,渐渐打开心底那扇门。但还是用微风细雨般的微笑,慢慢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惊涛骇浪的过往。把血泪纵横的点点滴滴,轻描淡写的有一搭,没一搭说给云非语听。
不是玉霖故意要将自己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生离死别淡化。而是一个人如果经历了太多,心就会变得很麻木。真的曾经了沧海,那水,还能叫水么。
让他感动的是,无论自己如何装着满不在乎,云非语的眼泪还是经常随着他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流出来,如同一个善良的孩童。这也成了玉霖取笑她的唯一把柄。
就这样,玉霖第一次在一个陌生女孩面前敞开了久久封闭的心扉。他也才明白,有些自以为不可告人的往事,说出来,并没有想像的那么艰难。即便是用一种轻松平静的方式表达,也一样的自如且流畅。
有次,听完后,云非语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如果,你那几次真的放弃了,希望别人在墓碑上刻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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