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过两日,圣驾便不安。
太医院、尚膳监多人被拖入诏狱,群臣哪还不知,定是天子圣体受损。
既然天子悔悟,群臣亦不会自讨苦吃。
太子年幼,一旦天子出什么意外,社稷分裂,土木堡之辱都不是妄言。
朝堂上下皆达成共识。
除非军情急务,大灾大难,朝堂奏事以平-顺为先。
奏本送达六部,皆被各部尚书压下。
“收礼就收礼,有锦衣卫跟着,银子最后自然是内库与户部平分。中秋的苦瓜,我想各位都不想再吃了吧。”
叶淇抬头望望各部同袍,满意地看到工部尚书一副快吐出来的样子。
“本清兄所言极是。”
都察院右都御使屠滽执掌都察院以来,一向是态度中立,连弘治帝前番怠政,谏言的措辞都不是很严厉。
中秋吃了三天苦瓜,简直就像活在地狱。
偏偏请大夫,大夫开的药还是苦的!
逼得屠御使不得不和重孙女抢起蜜饯,老脸在小辈面前丢得干干净净。
京城没有反应,张公公自然愈发嚣张,待船进入山东,登州卫所校场全被银箱银笼填满。
登州卫指挥牙要酸掉,平日里卫所缺钱,州府上下连一个子儿都没见着,这回借口政务繁忙,让自己来跟那宦官周旋,居然一出手便是一千两白银“辛苦费”!
佥事去问粮食补给,要什么给什么!
粮食?
没问题,漕运米船明日就到,立即可派人签收!
冬服不够?
没有现成的衣裳,有一千斤棉花和两千尺布行不行?
眼看要入冬了,士兵们也得吃顿好的。
三百坛鼓鼓囊囊的腊肉,一百坛烧酒奉上,冬至节给将士们好好庆祝。
这几天,卫所上下简直过得是大爷的日子。
听说卫所底下军士,每天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钦差钦差你慢点儿来。”
然而登州卫上下却不知,钦差早已“金蝉脱壳”,不在船上。
满意地回味徐州卫将官上下脸色大变的场景,正在甲板上吹风的徐钦差很是惬意。
老巢,一般东西最多。
此番剿匪,估计又能堆满内库几间大屋。
想起看见钱,两眼发光的朱厚照,徐穆很是得意。
像他这么会赚钱的舅舅,上哪儿找去!
千里之外,太子殿下正与伴读小王卿大眼瞪小眼。
“殿下的作业竟都是奴婢代笔?”未来的伯爷此时心理承受能力还未修炼到家。
父亲是状元,与父亲交情格外好的谢詹事亦是状元,自己从小不说头悬梁,锥刺骨,想想从小活在状元堆里,还是家中独子,该有多么压力山大。
弘治六年,自己落第,但太常寺卿李东阳大人亦称自己有“状元才”,在各部尚书大人那里,也认为是个有出息的年轻人。
作弊这种事,从来没在王守仁的世界里出现过。
甚至……
王守仁瞧着太子身边的随侍宦官,果断“阴谋论”了。
天子圣体未愈,皇后娘娘一介女流,哪知还会有这种事!
难不成是奸宦作祟,仗着太子殿下“年幼不知事”,刻意引导太子学坏?
好脾气的人忽然冷脸,朱厚照亦有些直不起身。
更别提“始作俑者”刘公公,险些端不住表情。
或许是因为这伴读通习武艺的缘故,现在乍一看,竟觉得有了几分沈越的味道!
文华殿里还有个小沈越,刘公公真心觉得人生多艰。
明明都是在太子跟前侍奉,自己还是最得脸的,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沈千户总盯着自己不放,闹得每次太子出宫,自己都不敢随侍,白白便宜丘聚、谷大用这两个傻缺。
任凭刘公公再怎么长吁短叹,也改变不了王守仁盯上自己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在观摩过太子殿下软趴趴,不知是在写什么鬼画符时,王学霸抽搐的嘴角。
右手高高扬起,朱厚照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脑袋,却见王守仁自己抽自己嘴巴,没有丝毫留情,不过几下,半边玉脸便肿的老高。
“小王卿!你这是为何!”
转身踢了刘瑾一脚,“还不快去传太医!”
刘瑾弱弱起身,王守仁连忙道,“殿下,臣无碍。无需唤太医,惊动朝中就不妙了。”
“可……”
“殿下,文华殿是殿下学习之所,贸然叫太医,除了会惊动朝中,更会惊动内宫。近来宫中贵人多缠绵病榻,殿下真的愿意为此惊动家人么?”
朱厚照咬唇,太皇太后病重,父皇亦整日躺在床上,母后不光要照顾父皇,还得看顾年幼多病的弟弟,内宫现在只有两位皇奶奶照看,吴奶奶的身体也不好……
招呼刘瑾,“去拿青玉膏来。”
待刘瑾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朱厚照看着王守仁肿的通红的半边脸,很是纠结,到底道,“小王卿,孤知道错了。”
王守仁松下一口气,能意识到错了道歉,情况还不算糟。
“殿下方才问臣为什么这么做,臣敢问殿下,臣为什么不这么做?”
说话时脸颊亦有刺痛,但说多了也就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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