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江县停留三月,已是自己的极限。
幸而来时,两位寄居家宅的锦衣卫先生此番也跟了来。
衙门商谈之后,肇庆府文武安排了十余人贴身跟着自己,至少能吓走不少居心叵测之人。
便是遇上亡命之徒,一堵人墙,除非使诈暗算,想摆平也要不少时候。
更别说广东自古是士大夫眼中的蛮荒之地,消息闭塞,自己又是专程来送“银子”的,除了周围海岛上藏匿的海盗,也不会碍着谁的财路。
磨碎了嘴皮,终于使动两位锦衣卫快马加鞭,带着书信去找李兆先。
至于能将“谢阁老”的长子也请来(骗~来),纯粹是意外之喜。
不过也算在意料之中。
史书上李东阳与谢迁的关系就很好,没理由两家子弟不来往。
算算日子,明年的二月,阁臣丘浚就会卒于任上。
大限之前,会和刘健一起举荐自己的得意门生谢迁入阁参政。而首辅徐溥看重李东阳,也会力荐李东阳入阁。
自己要为大明寻一条生路,要做的事,像李兆先这样的阁臣之子,多多益善,才能多些把握。
看着眼前的潮起潮落,徐穆驻足良久。
微尖的指甲按在掌心,微微刺痛,翻腾的思绪才平静下来。
“回县衙。”
“是。”
宁夏。
巡逻的士兵看见一脸阴沉走出来的镇守太监、总兵与巡抚,已是见怪不怪。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三位可以说是有过命交情的上官们,三天两头吵个没完。值守的兄弟隔几天就能抬出一张碎成两半的桌子。
摇摇头,这不是自个儿能琢磨的。
此番算是打了个胜仗,好歹发下半数军饷。
得给自家娃儿做两件厚实的衣裳,免得入冬脚丫冻成紫馍馍。
回到房间。
跟随多年的监丞添上热茶。
踌躇片刻,还是壮着胆子问道
“大人为何这些天总与那些个武官争吵?”
韦敬略抬抬眼皮,“都跟了咱家这么多年了,猜猜。”
监丞低着头沉思,道:“甭管文官武将,没几个看咱们顺眼。别说吵几句,这些个眼皮子浅的,动手也是常事。但大人此番调来不久,本与这些个武将相处不错,没道理为区区小民家的地被权贵侵占跟那几位翻脸。一旦此事上报朝廷,大人只怕又得被调走,好不容易挣得的军功也得为他人做嫁衣。小人斗胆揣测,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韦敬眯眼,“不错。这些年,没白跟着咱家。”
抬抬手。
监丞赶上身来,听得韦敬一番耳语,郑重点头,“大人放心,此事小的一定办妥。”
韦敬健步走到窗前,看着屋外残阳如血。
“天凉了,也该回京了。”
大帐。
眼见镇守太监再一次拂袖而去,巡抚崔亮眼中闪过忧虑。
“邓兄本该给人留些颜面。那韩姓民户的地被人侵占,不像无中生有,总该下令查一查才是。你们两位不合,难免军心不稳。”
邓先不答。
半晌才回道,“你不懂。”
知道无法再探出实情,崔亮也只得拱手告辞。
镇守太监与总兵不和,绝非幸事。
景泰年间,镇守太监来福与总兵官张泰互相诘奏,叫临近卫所好生看了一番笑话。
朝廷恼怒之下,也不派人来调查,全部问责。
总兵免职,城破时,一家惨死。
镇守太监也是晚景凄凉。
两败俱伤。
唉。
背手轻叹,管家忽然来报,“老爷,武安侯来访。”
武安侯?
“将人请进前厅。”
“是。”
都这个时辰了,武安侯郑宏身为宁夏左卫总兵,能跟自己这宁夏卫巡抚有何话说?
夜色已凉。
厅前,武安侯郑宏喝着送上的热茶,一脸地嫌弃,重重将茶碗放在桌上。
正要发怒,瞥见崔亮的身影已到廊前,才挤出一丝笑意。
“不知侯爷此番来到寒舍,有何赐教?”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我也算同袍,有缘一同在宁夏任职,好不容易得空,给崔兄送两斤好茶。”
拍拍手,沉默的仆从打开箱子,确是茶砖无疑。
见崔亮犹豫,郑宏转转眼珠,笑道:“崔御史别嫌弃,这是家母特意从京中托人捎来的,今年的雨水不好,阖府也只采到五斤,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望着郑宏一身的白泽补服,玉带束腰,崔亮实在对这东西的来路正当表示深深怀疑。
以其侯爵的身份,穿白泽,束玉带不算逾矩。
但这里是宁夏,不是京城。
再有,白泽服除非重大场合,也是不许随意穿的。
况且在这刚刚经历兵祸的地方穿得如此体面。
崔亮轻咬牙关,真不是来招人恨的?
“既然好茶难得,崔某就更不好横刀夺爱了。不知侯爷此来有何要事?”
言外之意。
再墨迹,下官不保会不会赶人。
郑宏脸色有瞬间扭曲,转瞬恢复了神色,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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