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历经风霜的管家却不会看漏。
战场之上,形势多变。
生机往往是瞬息抢得。
一瞬。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管家暗暗握紧腰间刀口已有些卷刃的匕首。
自己这条老命,若不是得老爷搭救,早就死在城外,成了孤魂野鬼。
这位侯爷,穿得如此体面,亲自来献殷勤。
老话说的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自己这把老骨头得给老爷好好盯着。
“听说最近那个姓韦的,给你和邓先没脸?”
自己一番好意连续被拒,郑宏也没了耐性。
上来就戳人心窝子。
崔亮眼中乍然闪过不喜。
虽说不论文臣武将,对宦官没有先天偏见的绝对是万里挑一。
自古以来,与之交好的多半也是奸佞之臣。
但。
朝廷自有朝廷的脸面。
镇守太监代表圣上参与地方军政,已是常例。
且不说郑宏身为总兵,论位份,本就在镇守太监之下。
军情联名奏报,必以镇守太监为首。镇守太监于他乃是实打实的上官。
公然用“姓韦的”称呼,是想打宦官的脸,还是想打朝廷的脸,甚至想打圣上的脸!
只一个蔑视上官,便足以让人生厌。
邓先与其乃是平级,便是其身有爵位,公然在自己这个身为下级的巡抚都御史面前,直呼其名。
其礼数家教实在值得问候问候。
“侯爷言重。不过是……”
“老爷!老爷!”
一穿着粗布衣裳的丫鬟匆匆奔来,走得太急,差点一头撞在阶前。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崔亮沉下脸色。
丫鬟抬起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脸,高喊道:“夫人要生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要生了?怎么回事?大夫不是说预产在下月么!”
丫鬟呆住。
看清崔亮瞬间惊愕的神情不像作假,郑宏适时提出告退。
“既然是子嗣这样的大事,本侯就不打扰了。先恭喜崔御史家中添丁。”
人到中年,又有嫡出的儿女降生,实在算得上一件大喜事。
崔亮也懒得与郑宏敷衍,连声拱手告罪后,便让管家亲自相送,自己匆匆奔向后院。
后院,崔亮嫡妻沈氏安然半躺在榻上。
两个身穿桃红小褂的丫头,低眉顺眼地伺候左右,一个捶腿,一个捏肩。
屋内一片安详静谧,倒显得匆匆赶来的崔亮有些煞风景。
瞥见丈夫眼中的愕然,沈氏立即挥退众丫头。
“不是说快生了么?”
想到不久自己就会有孩儿降生,崔亮凌厉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孩儿在肚子里很安稳,乃是妾身自作主张。”
崔亮目含询问。
沈氏的心里一暖。
当初父亲与黄伯父同在榜下捉婿,黄伯父相中了如今官拜陕西副使督学的杨一清,父亲则相中了当时外放湖广做七品县令的丈夫。
自幼在京中长大,出嫁反而远离父母,去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县。
自己与黄妹妹自小情同姐妹,可她的夫君却是留京入内阁做了清贵的中书舍人。
且那杨一清自小便是神童,得先帝厚遇,亲自命内阁选派老师教导。
听说其老师也是朝中重臣,师兄们大多也已是高官。
说白了,日后前程似锦。
若说当初自己心里没有一点疙瘩,那是昧着良心说话。
自己生性要强,初到湖广,着实吃了不少苦,但绝不跟丈夫抱怨一句。
后来丈夫才“酒后吐真言”说,被外放僻县,虽说娶了官家小姐,不失落,不埋怨那是假的。但是看着娶进门的娇小姐都不抱怨一句,自己身为丈夫,要是再不振作起来,简直就罔为人夫。
虽说这些年除了丈夫在京中任佥都御史的几年,一直在地方随着丈夫奔波,但是丈夫政务繁忙,虽说寡言少语,但知冷暖,自己又没有公婆要侍奉,日子过得不要再舒坦。
正好今年黄妹妹一家也到了临近的陕西,无事时串串门,递递信,闺中的感情好像又回来了。两家夫君也不免熟悉起来。
脑袋转过诸多心思,沈氏面上的动作却不慢。
从枕边的匣子里取出书信,沈氏姣好的面容叫人心神放松。
努努嘴,“这是应宁弟(杨一清)送来的,说是联系了师门故交打听的宁夏卫所将官的底细。本是两家初次见面时便定下的,因为等着京中师兄的消息,过了半年才到。别的不说,武安侯郑宏,黄妹妹给我的信上都提了,说此人乃是勋贵中有名的贪财之人,曾经为了强占一家豪商的产业,故意将其独女抢入府中,毁其清白。行事阴毒,要我千万嘱咐夫君好生防备。”
崔亮嘴角噙着笑意,眸色却越发暗沉。
如这等世代深受皇恩,却偏偏尸位素餐,祸害百姓的勋贵,真是让人倒胃。
拆开书信,看到一处,崔亮顿时收了笑意。
“怎么了?”
崔亮拧眉,“信上说应宁师兄,官拜户部左侍郎的刘时雍(刘大夏)大人言宁夏有权势家族子弟以买卖粮食谋取私利,若是能力不济,不要轻易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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