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常去屈家?”姜祈没错过她那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哼了一声,“你能不去才是见了鬼了。”
“两次而已。”
“那你这几天如果还去的话,可能要比较忙了。今天二十一号,你在国庆节之前编个舞出来。主题是思念入骨,背景音乐用维塔斯先生的《奉献》。”
《奉献》。写给已逝亲人的歌。
晏若愚颇有些感激,师父这是给她一个发泄的方式。母亲难产过世,父亲不久前自杀。她就算被老晏教育得再洒脱,也毕竟还只有十八岁——其实还不到,十一月份才成年——表现出来的越平静,内里就越不安。对命运压迫的无力感、挫败感,生离死别带来的孤独和对未来的恐慌,这一切都被裹挟在呼啸而来的悲伤里,让她小小的心脏几乎就要被淹没。
但是师父这次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感激的小眼神,继续安排,“你们学校的国学社有不少学生在屈老先生那儿学琴。你不是进社了?跟着去见见屈老先生,对他们家的人有个了解,看看谁比较好突破。还有,跟常望宇尽快熟络,你俩以后合作的地方比较多。”
“好。”
距离产生美,有机会跟常望宇这种大明星做朋友了,晏若愚反而没什么感觉。毕竟一想到他就是自己的师兄,有的是时间了解他,有的是时间谈笑风生围炉夜话,这事儿就再没有什么诱惑力了。
倒是可能会破坏常望宇给她带来的干净感,这让她有点沮丧。
不过,师父自己隐居着,为什么要让做徒弟的去跟屈老先生学平心静气?
“跟我学,把你们都学成易燃包!满意不!”
……晏若愚脑海里为什么自动出现了这个声音。
甩甩头,打住打住。
但是姜祈好像明白她的疑惑,不痛不痒地解释,“歇着这两年,是做准备打算把你们几个徒弟都带出去的,等个十年八年的,你们的路走顺了,再收上个闭关弟子,正儿八经找个地方隐居去。”
平心静气?姜祈笑,她本身就不是个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人,也从来就没平心静气过。
真正站在高处的人,不可能只凭着实力就站上去,还需要手段——只是手段肮脏与否的区别而已。
常望宇愿意干净,愿意纯粹,愿意透彻,愿意洒脱,愿意平心静气,这些都是好的,至少他现在还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对待这个世界。
而她了解自己。
她这个人,傲归傲,却没少沾铜臭气。让徒弟们跟在自己身边修炼心性,这绝对不会是个好选择。
所以还是去找屈老先生吧,跟着老人家喝茶听琴最能磨心了。
至于玩手段什么的,那些没成精的小狐狸能把她姜祈的学生怎么样?
“你回去吧,”姜祈斜睨她一眼,“晚饭的时间早过了,你还等着在我这儿蹭夜宵吗!”
“……”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摊手眨眼。
晏若愚到宿舍的时候,三位小仙女排节目还没回来。那正好,她可以开音乐公放。
《奉献》这首歌并没有歌词,但是却总能莫名给听者带来一种悲伤的触动。借用一位听者的评价,“用海妖般的吟唱令人悲从中来,那种来自深海的悲吟,甚至令人怀疑是梦幻中亚特兰蒂斯遗留在人间的瑰宝。”
以这首歌为背景编舞,压力山大啊有木有!
晏若愚关了灯躺在床上,开了公放一遍一遍听,原本是想酝酿情绪找找感觉的,没想到整个房间中一遍一遍想起的歌声如潮水般涌来,加之封闭的暗环境,勾起她刻意忽略的、对于大学初来乍到并且开始新生活的陌生感以及无所适从,竟然让她无比的烦躁、失落,以及恐慌。母爱的缺失以及父亲的陡然离世令她更加茫然无措,心底有难以穷尽的委屈在等待宣泄。她像是溺死在这声音里,像一只小船漂泊在大海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该怎样关闭这令人窒息的音乐。
泪流满面。
好想找人要一个拥抱。好想。
她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寝室的灯亮了。安令惟一把扯开帘子,“这什么歌还挺……小鱼儿?”
晏若愚瞬间清醒过来。脸上干的难受,估计是泪痕。她伸手在脸上抹了几下,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关了音乐,“怎么了?”
“你这,开着音乐哭什么呢?”
“没事,听歌听迷了。怎么你一个回来了?”
“她俩改善生活,去后市买肉夹馍了。你晚饭没吃吧,让她们一会儿带上来。”
“嗯。”晏若愚想了想那乌龙一哭,再看看安令惟那个写满了“卧槽到底发生什么了”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表情,莫名有点好笑,然后猛的坐起身紧紧抱住她。
“喵喵喵?”安令惟险些惊掉下巴,“你干嘛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傻了吗?你别吓人好吗?小鱼儿你——”
“安静点,”晏若愚笑着推开了她,也许是今天才反应过来吧,在这个世界上,她晏若愚真的是孤身一人了。爸爸真的离开了。
可是逝者已逝,而她的路还那么长,就算千难万难,也得一个人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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