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非臣看他被子裹那么紧,天气又热,还是两个人挤一张床。怕他睡懵了,只好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里面那层窗户,推开外层的铝合金窗,又拉过内侧的纱窗。窗帘在两层窗之间,风一吹就扑在纱窗上,也不会被掀开,还能让风细细密密地吹进来。
屈非厌浅眠。屈非臣去开窗的时候都没敢穿鞋,这会儿蹑手蹑脚刚上了床,里面那人却翻了个身面朝他。
“吵醒了?”
屈非厌也不说话。就朝他凑过来,然后紧紧抱住他。头埋在他肩窝,能感觉到轻微的颤抖,“……你……你别看……”
“好。”
夜深人静的时候,耳边轻微地抽泣声被无限放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到屈非臣以为他哭累了睡着了。
他想帮屈非厌翻个身。
可能是单亲的缘故,屈非厌虽然皮,却一直很缺乏安全感。睡觉要么得抱着人,要么就得面朝墙缩成团。否则大半夜一定会做噩梦,或者鬼压床,第二天没准就要发烧。
小时候挤一张床习惯了,醒来的时候时常是被屈非厌八爪鱼一般缠着。所以屈非臣并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对劲,他把手垫在屈非厌腰侧,想着怎么翻才不至于把人弄醒。
“别动。”
“还醒着呢?”
“哥,”屈非厌声音有点哑,听起来闷闷的,“你要是把对我的耐性全花在媳妇身上,保管吵架都吵不起来。”
他不是被屈非臣吵醒的,当然知道对方是赤脚开的窗。从小到大就没抢过他什么,什么事都让着他。只大了半个月,操着当爹的心。
屈非臣轻声笑,伸手在他头发轻轻揉了揉,也没再拿腔拿势地装文化人,“非厌,虽然你有一个亲妹妹。但我也拿你当亲弟弟。所以呢,就算你妹妹作废了你当哥哥的权力,你还是可以保留叫哥哥的权力。”
“呸,小爷才不会被亲妹妹嫌弃。”
“嗯,勇气可嘉。”
“去你的。”屈非厌情绪调整好就翻了个身面朝墙,留给自家操心的老哥一个冷漠的后背,“你说,她是那边的学生?”
“有问题?”
“我妹妹学习特别好。”
“所以去了某大啊。”
“没,她应该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我记得她一直想去杭州,去南京,去重庆,想走出去看看。她喜欢青山绿水的风景,还想去烟雨江南磨磨性子。怎么留下来了。”
屈非臣不说话。
“非臣?”
“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沉默。
屈非臣一把扳过他,“你什么情况?你爸不认你,你打听她让你爸知道了怎么办?你爸要是一着急觉得你就是要报复你妹妹,你还想不想光明正大地上晏家家谱了?”
沉默。
还是沉默。
屈非臣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怎么能直接说出“你爸不认你”这种蠢话。
诶,只要面对这小子,他的教养和风度就不堪一击。
“我刚才话说重了。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屈非厌转回去。对着墙。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夜风有点凉了。屈非臣又赤着脚去关窗子。
“我爸就一个女儿。我怕她受欺负。学习好又多才多艺,肯定有很多人使绊子。”
他听见里面那个人说,“哥,我又自作主张了。对不起。”
屈非臣失眠了大半晚上。
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错。
屈非厌五点就醒了。住一楼,睡眠又轻,天色亮了以后但凡有辆大车过去他就睡不成了。醒来就盯着墙发呆,转个身盯着天花板发呆,再转个身面朝屈非臣发呆,最后趴床上闭着眼睛发呆。好不容易忍到六点多,终于转回来盯着屈非臣的脸,开始撩他的眼睫毛。
屈非臣睡着时间不长,也没睡熟,想揉眼睛发现被不知名物体拦住了。他睁开眼,看见闲得无聊的屈非厌,“好玩?”
“无聊的时候还挺好玩的。你眼睫毛长,能捏住。”
看来心情不错。屈非臣点点头,没再提到昨天的事,“你今天辛苦些,漠廊北十一月要用了。”
“啧啧,非臣,你还嫌弃我是个开小酒馆儿的,风水轮流转,小爷要跟着外祖父去修身养性充文化人了,你还得去小酒馆儿接受花痴小姑娘们对你这张脸的意淫。嘲笑我,嗯?”
屈非臣任他在自己脸上东摸摸西捏捏,“过段时间开课了你在漠廊北还是稳重些,祖父弹琴的时候要是有人打扰可没好脸色。”
屈非厌撇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那是你爷爷,家孙子比外孙子亲。”说着麻溜地起来穿衣服,“小爷有那么不堪重负么。”
“……”不堪重负是这么用的么。
屈非臣笑笑,没打算跟他强调他这外孙子的待遇可比家孙子好太多了。
漠廊北是在黄河边儿的一处琴坊。占地面积还挺大,主要用来斫琴,角落里划了两间房,一间是屈老先生的琴房,还有一间是屈老先生教琴的教室。这些年屈老先生日渐年迈,就让一双儿女承了斫琴的衣钵,自己每年挑几个顺眼的孩子代课。某大国学社十一月会组织一部分大一的学生来学习古礼,教室什么的总得收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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