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狱本就困难万分,连被劫的本人都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愿,他做再多又如何?
可是没等他想出别的什么方法来的时候,朝廷就下旨将楚家军百万人肃清于大燕,楚穹苍斩首示众。他又急又气,却头一次感到万分的无力,想做什么都做不了,枉为镇守大燕几十年的铁血雄兵。
他身为楚将军的亲信,自然也在被捉拿的行列。那些朝廷鹰犬,不少內监,将他们个个捆缚手脚,推落悬崖,生死天定。
因为要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时间让他们一个一个的去确认楚家军的生死。昭阳帝和曾后也不会拘泥于是否有一两条漏网之鱼,只知道他们已经将整个楚家军打散,大燕所有为楚家军说话的都以同罪论处,世上再无可以威胁皇家的楚家了。
楚后在出事的第二天就被打入了冷宫,昭阳帝半点没有念及楚家为自己打下江山、在嫡子夺位之中为他出了不少力,也没有顾念和楚宓夫妻多年的情分,心中想的只是他要铲除楚家,将这条庞大的沉睡小龙给掐死在襁褓之中。楚穹苍能够保自己登位,同样也能够保他人谋反,昭阳帝看看豫王萧天鸣就是个麻烦又优秀的角色。
他的江山只能够由他来拥有,不容许其他任何人染指。所以在曾后的建议之下,昭阳帝伙同曾如水一起,使出了手段暗害了楚家,使之背负起了许多人都不愿意相信的骂名。
昭阳帝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亲弟没有野心,也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岳丈会忠心耿耿始终如一地向着自己,只有将所有的一切都捏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心里才能够踏实。
袁弘或许是命大的那个,被推落悬崖了之后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摔的脑浆迸裂口吐鲜血,他正好屁股着地,砸在了一个人的肚子上。那个可怜的兄弟,被他砸的肠子都从伤口中挤了出来,流了一地。而他只是骨头断裂,侥幸成了这些被推下悬崖的可怜兄弟中唯一一个没有死的。
他浑身的内脏都受到了剧烈的震荡,险些移位,拼尽了全力才没有死在悬崖下,而是挣扎着苟延残喘治好了伤,回到燕京去找小姐。时间过得真快啊,他治好伤回到燕京去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之后,小姐堂堂一位人人艳羡的皇后,就这么干干脆脆的在冷宫里生活了两年,背负着判将之女的名声在冷宫中活着,昭阳帝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索性小姐没有死。楚弘这么想着。
若是当初将军没有将小姐嫁给献王,而是嫁给一直眼巴巴的跟在小姐屁股后头的豫王殿下,会不会以后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楚弘跪在地上,看着豫王的脸出神。哪来那么多的如果,哪里可以再回到从前呢?
“对不起,殿下。先前营里在追查的内鬼之事,的确是我做的。是我将找了人假意投诚,使曾后放松警惕,在营中故意放了与西秦元桢勾结的信件让朝廷找到,使曾后有借口将反叛之名挂到镇西军的头上。”楚弘缓缓道,看了一眼楚随风二人,显然他口中的派人假意投诚的就是这两人。“不过一切都是我做的决定,与他人并无干系。豫王殿下要处置的话,就处置我吧。”他深深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豫王一眼,更别说站在旁边的褚洄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豫王淡淡开口问道。他紧皱着剑眉,满脸的不解:“不要说你是故意想背叛镇西军,本王不信。”
袁弘一颤,为现在这个时候豫王还在相信他而感到震惊和振奋。他当然不想背叛镇西军,他怎么会愿意背叛镇西军?只是他太自私了,那一点私心就像是蚀骨之蛆,每天都在不断摩擦挑战着他的耐心。
叶挽沉默的站在旁边,她好像能够理解袁老将军的想法,但同时又不敢认同。褚洄一直在着手准备着折腾曾家的事情,从前在陇西是,在燕京也是,后来到了西秦才因为被西秦的事情所牵绊慢了下来。在燕京之时他还掀动了萧羽谋逆,狠狠的在曾家脸上打了好几个响亮的耳光,甚至连曾家的势力都被削弱不少。
复仇之时从来都不能急于一刻,曾家在这些年曾后的放纵之下有如一颗招摇的大树,并非是砍了就可以了结。它的底下还有盘根错节的无数树根,必须要将之一点一点侵蚀削弱,而非一蹴而就。
更何况,楚家的清白不是说杀了曾家就可以恢复的,而是要寻找所有有力的证据,让朝廷让曾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否则豫王若是想叛,这些年都可以直接反叛了事,带兵直接打上燕京,然后自己登基为帝直接昭告天下说当年的楚家是清白的,楚穹苍将军并没有谋反之心。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再如何手段强硬,落在旁人的眼中也只会是强权如此,而非事实的真相如此。所以这些年褚洄才会一刻不停的巩固自身的实力,并且寻找当年的证据。
连叶挽都能懂得的道理,袁老将军又怎么可能会不懂呢?
“本王知道弘大哥报仇心切,本王与洄儿也在着手准备,没有一刻敢把楚将军的仇恨放到脑后。你为什么就这么心急?”豫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苦笑道,“难道你怀疑本王并非想要真心实意地为楚将军翻案,这么些年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只是为了壮大镇西军,自己在陇西称王称霸么?”
“不是!”袁弘连连摇头,“我并非怀疑豫王殿下的意思,只是……”他低下头,面色沉痛。“午夜梦回之际,我也不知道我这些年来在等些什么。我到底是真的想要为楚家翻案,还是只是想要宣泄自己内心的私欲和仇恨呢?如果老老实实的搜寻证据翻案当真有用,为什么当年楚将军以交兵投降为证,老老实实地跟着程序一步一步遵从朝廷的意思走,他们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屎盆子扣在楚家军的身上,让楚家军成为背负了叛徒之名三十年的叛军呢?世间的公理到底在哪里,最后难道还不是强权之下产生的公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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