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陌州城之后,褚洄就越发的忙碌了起来。一来陌州知州早就因为战事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整个陌州城除了百姓之外连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所有繁杂的公务全都落到了褚洄头上。他想推拒把事情扔给别人做,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底下将官一个个都开始装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说自己不认识字。
尤其是甄玉和段弘杨两个,说瞎话的本事那叫一等一的好。甚至宁愿跑去水坝当挑夫帮忙也不想屁股生钉地坐在知州府里看着那一大堆公文头疼。
还有本应立刻迁营赶到陌州城来的甄将军一行左护军,也大咧咧慢悠悠的放缓了行程,生怕自己现在到了被褚洄拉过去做壮丁。笑话,要他们打仗那行,要他们做这种文官的勾当,那是杀了他们也做不来的。
褚洄又没那个胆子让叶挽来处理陌州的杂事,就这样,说一不二的褚将军就这么被自己的手下坑了一把。除了赤羽一本正经的陪在褚洄身边挑灯夜读,其他人影是半个也看不见。
叶挽就更悠闲了,安排好守城的将士和兵众之后,每天除了盯着别人操练就是盯着水坝的督造工程。她摸摸下巴,要是以后不打仗了,说不定可以问豫王讨个工部尚书的位置来坐一坐……不过她坐了,让姚尚书干什么去呢?说到姚尚书,叶挽倒是不怎么担心姚尚书的问题。朝廷现在正头疼着战事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不会想到去折磨姚尚书拿他顶缸。连陌州都不算是大燕朝廷的了,陌州水坝出了问题自然也怪不到姚尚书的头上。只是这些日子要辛苦姚尚书,在牢中吃一点苦头了。
没等她走到水坝前,就已经听到了段弘杨那大嗓门胡咧咧的声响:“哎我说你,这个不能这么放,你放在这儿挡着别人走路了!赶紧拿走拿走……什么?放到哪儿去?老子怎么知道放到哪儿去啊。”
叶挽觉得自己已经起的够早的了,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起的比她还要早?估计天还没亮就已经到了这儿了。不过听着脚步声,人数好像有些不对。
镇西军剩下来的兵将不过五万,要安排在陌州城守岗巡逻,严防武州那边突然发难已经很困难了,能够分出来帮忙重建水坝的不过几百人。现在听着人数好像不止百人?叶挽想到刚刚在英雄冢前看到的那一大坨白花,嘴角抽搐了下,穿过林子快速朝着水坝走了过去。
“谢小将军?”叶挽眉头一挑,顿时看见了谢青闻那张流着汗正在糊泥浆的脸。
谢青闻眼下不应该正在甄将军那边呆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是刚刚到,还没进陌州城呢就被拉来做壮丁了。若是进了陌州城,叶挽不会不知道。
“咳,”谢青闻看了段弘杨一眼,用目光向叶挽告着状,意指段弘杨这个王八蛋剥削他们。他无奈浅笑道:“褚将军向左护军军营递信,说陌州城这边人手稀缺。我们便被赶着过来帮忙了。”
甄将军也是个黑心黑肺的……叶挽心想。他自己不想陪着褚洄一起处理那些令人头疼的公务,反倒是打发这帮“战俘”过来做挑夫,这些谢家军也是倒了大血霉。不过看到了他们,叶挽就明白了谢将军冢前那些小白花是谁放的了。“那怎么就你们这些人?”这边大概也就千人之众,不过重建水坝倒是绰绰有余了。
“可能是甄将军怕我们这些人一次性过来,你们手下的五万镇西军压不住我们吧。不过虽说先让他们过来,他们差不多也启程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的。”陌州城太接近武州,只有五万人在这里还是危险了点。甄将军虽然嘴上说着不想过来帮忙处理公务,正事还是不敢耽误的。
叶挽的嘴角又抽了抽,说什么怕镇西军压不住那些谢家军……大概是怕他们一下子看到了英雄冢的场景,受不住那个刺激,五万人众不太好安抚处理吧。不过说来也是了,这五万谢家军已经是所有仅剩的谢家军,就连谢青闻这身为战俘的身份,日后能不能继承定国侯的爵位还是两说。
若是豫王的话,应当不会亏待定国侯和谢青闻的吧。叶挽想着,犹豫着开口问道:“你……已经去看过谢将军了吧?”
谢青闻的笑容淡了下来,点了点头道:“嗯,我们都去看过了。那些傻子们,还哭了好一阵。”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水坝上拼了命的奋力帮忙的谢家军士兵们,“虽说先前听说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哭过了,但是亲眼让他们看到的时候,好像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呢。”
“你……”叶挽张了张嘴,想问“那你想哭吗”,最后还是闭上了嘴。身为亲儿子,谢青闻怎么可能不难受,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坦然自若呢?但他是这五万人众唯一的将领了,他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不能像他们一样随心所欲的嚎啕大哭。“对不起。”她干巴巴的说了句。
谢青闻轻笑了声:“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立场不同罢了,怪不到你们头上。”他想了想又道:“而且……这才是父亲心中所想,所希望的。将他真真正正的作为一名将士来对待,而不是作为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手下留情。我想,父亲在战败的那一刻,即便是无力,也是开心的吧。”
叶挽心想,她倒是看不出谢将军什么开心不开心,但是他如释重负了是真的。为了这样的朝廷领兵卖命,即便身后有众多需要他保护的百姓,他内心一定也是相当难受的。眼下不用再违背自己的内心,忠这样的君,爱这样的国,他一定比谁都要觉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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