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道红着脸站起来告辞,他嘴里还含着丹药,说话含含糊糊。这香雪丹治烫伤热毒是好。就是含在口中时,因里面的凉辣气息,弄得人口水直溢——这丹药我也含过。闵道说话含糊。想必就是因为口水太多,怕出了丑,所以嘴都不怎么张开,两句话说得吞吞吐吐艰难无比。
明明我们岁数相当,他约摸还大我一两岁。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还象个小孩子一般,心事一点儿藏不住,脸皮还特别的薄,简直比姑娘还象姑娘。
“多谢你来看我,还有这些梅花儿。”
“你要喜欢。我明天再送来。”
我忙说:“不用啦,这些都够插了摆的。天气这样冷,从城外到这儿好远的路呢。”
巫真替我送了闵道出去。回来后我们俩一起对着那盒子发呆。
盒子只是普通木盒,铜角对扣,当然,并没有锁。
“这里头是什么?”巫真看了我一眼:“巫宁……他干嘛送东西给你?”
“我可不知道。”我摇头:“这人心思深得很,谁知他在想什么。”
巫真小声说:“要不要……打开瞧瞧?”
我往后躺下来。刚才坐了一会儿,又和闵道说话。这会儿觉得头昏沉沉的。
“你想开,那你开好了。”
巫真忙摇摇头:“算了,我可不敢。不过……”巫真在我身边儿坐下来,顺手替我把被角掖实:“我说啊,这个齐公子,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送东西就表示喜欢我?那他指定最喜欢涂夫人吧?”
巫真噗一声笑出声来:“你这话说得真损。那这盒子怎么办?我去问问权叔么?他是地头蛇,这京城恐怕没有他不熟的地方呢。要不找人给送回去吧。”
“先放着吧。”
我不是不好奇,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可是好奇有时候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比如……前一个收了不明来路礼物而中毒的涂夫人。
而且,同这盒子里的东西相比,我更加好奇的是,齐伯轩到底为什么送东西给我?
我可不信巫真说的那一套,什么他对我着意垂注,又或是有什么……别的念头。
那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儿少年人的感觉,情窦初开这词儿怎么都和他扯不上半点关系。
好,就算他也如寻常少年人一样会对姑娘有什么绮念遐思,那越姑娘可比我美貌大方得多,和他也更熟悉亲近。
药汤端来,我服了药,又喝了碗粥,重新卧下歇息。药汤里多半有安神的药材,我睡得极沉。隐约听着有人在身畔隅隅低语,还有风,吹得窗纸哗哗作响。
我将眼睛净开了一条缝,帐子外面燃着蜡烛,我一时分不清这时候是才刚入夜,还是快要天亮——
帐子外面的确有人在低声说话。
而且,是个男子的声音。
他声音极低,应该是怕将我吵醒。
我起先以为是权叔,或是那位给我看诊的郎中。可是再仔细听,两个都不同。
权叔也好,郎中也好,声音都不是这样。
这是个更年轻的男子的声音。
“文家的事情,说起来京城里知道的人不少,你从外地来,自然不晓得——能不与他们扯上关系,最好还是别牵扯的好。”
巫真的声音小声问:“为什么?”
“他们家的人……”那人说了半句,又迟疑起来:“总之,名声不是太好,家中人多是非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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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旧闻 四
我放缓了呼吸,不让巫真和那个男子察觉我已经醒了。
这个人……多半就是那个姓商的吧?
巫真和他说话时口气有一种别样的亲昵和娇柔,是和其他任何人说话时都不曾有过的。
“你说说嘛,我又不会对旁人说的。”
她未必是刻意的,或许不知不觉说话就这样了。
我忍不住想,我和文飞说话时,是不是也和平时不一样?
不,我自己并没有那种感觉。
“你说的那个文飞的父亲文伏信,应该就是文家这一代的族长。我听说过一些他的事……你说你在文家见到了文家二夫人是么?”
“对,那位二夫人看来又美丽又大方,只是十分憔悴,住在旧宅里——”
“那位二夫人,曾经很有名气,是位才女,生得又美。她和文伏信当年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爱侣……”
“咦?”
“是啊,看不出来吧?这位二夫人姓区,出身官宦人家。这两人从小还是一处长大的,青梅竹马,要好得很,说是生死相许也不为过……”
巫真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当年的事,京城里的人知道的可着实不少。我家中长辈闲谈时曾经说起过的。”那男子说:“别打岔,再打岔我可不讲了。”
巫真忙说:“好好,你讲。”
“你姐姐不会醒么?”
“应该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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