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是她运气好。”
“这种人太会算计了……还是远着她的好,省得哪天给她卖了,还懵然不觉替人数钱呢。”
那时候我们并没多想,只觉得越彤运气好,心算也好——
或是那时候我已经留意,后来的事情,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或者,还会发生,只是,也许不会那样糟,我不会那么傻乎乎一头栽下去,执拗和自以为是的劲头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许每个人,一辈子都会犯一回傻,只是我付出的代价特别大。
过了很久之后我又想起当初那局牌来。
越彤的上家是文飞。
他给的牌一直都是越彤最想要最需要的,若是越彤手中扣着散牌,他便出散牌,若是越彤手中有整点子,他就出略小些的整点花牌。若论心算,越彤自然算得很准,可是文飞也很准哪,越彤算出的他也算得出,越彤算不出的他也算得出。
其实他们两人才是天生一对,如此般配。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野心勃勃,一样的善于谋算。
对人心的揣摩和算计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本能。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真实的心意永远深深的埋藏起来,谁也看不透。
人的记忆如此奇怪,在回想过去的事情时,往往最先想起的不是事情本身,也不是人,而是一些细小的,当时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事情和东西。
我再想起那一次的论剑会时,最先想起是寒冷的冰雪。
那一天的雪,特别大。
我觉得我一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冷的冬天。
奇怪的是,当时我并不觉得冷,一点儿都不觉得。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红线 二
我从梦中醒来,身边暖暖的睡着一个人。我推了她一把:“该起了,不然赶不上剑会了。”
那人咕哝一声:“什么剑会?”
我愕然坐起身来。
睡在我旁边的不是巫真——是雷芳。
我恍恍惚惚,说不出话来。
雷芳揉揉眼坐起来,她可没有巫真那么秀美,腮上带着一点肉嘟嘟的婴儿肥。
我一时竟然不知道现在今世何世,自己又身在何方。
我在梦中经历了那么久的时间,可是
梦境中的一切太过真实,不,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就埋藏在我自己的记忆深处。
我摸了一下腕上的红线,被袖子遮挡住了,但是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红线在微微发热。
我一掀被子,光着脚就跳下了床。
“天亮得可真早,”雷芳懒洋洋地坐起身:“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站住脚,呃,我现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确不能出门。
我没有几件替换衣裳,穿的是雷芳的。她的衣裳我穿不是太合身,雷芳身量比我高些,肩膀也比我宽,我穿着袖子和衣襟都有些长,看镜子里头的我,怎么看都象是缩了一圈。
其实我没有缩,只是衣服大了。
镜面打磨得光洁明亮,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我已经习惯了另一张脸,巫宁的脸。
现在再看到属于齐笙的脸,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一时间脑子里居然冒出“镜子里这人是谁”的想法来。
心里有一个念头强烈无比,左突右窜的想要挣脱束缚勇往直前,可是我的步子却迈不出去。
吃饭的时候雷芳小心翼翼地问:“巫先生……我能回雷家庄去收拾些东西吗?”
父亲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可以,你们自己多当心。快去快回。”
雷芳忙应了一声:“好。”
雨停了之后,满山的树叶仿佛在一夜之间都被秋风吹黄了。秋日的阳光依旧明朗,却已经没有了夏季的热烈。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地上,洒下了一片昏黄斑驳的光影。
雷家庄在秋风中显得陈旧寥落,那些亭亭如盖的繁盛花木落了许多叶子,地下铺了一层,踏上去簌簌发响,没有照料,没人清扫。这间偌大的雷家庄,曾经那么威势赫赫。可转眼间便破败凋零。
我站在门前朝下眺望,许多层石阶,山下的溪流。河川,城镇,房舍——山下的世界象是另一个世界,与此处离得太远。
“你有什么打算?”
这话是问雷芳,只是。我也在心里问自己,我有什么打算。
追寻过往,往事一点点剥开表相,露出里面原本的颜色,历经了漫长的时光,爱情的色相依然鲜亮柔软。鲜血的腥红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一切的开始,是那样的好。
可是后来,会变得面目全非。
我偶尔想。也许,应该让过去就过去。
可是每当这个想法浮现出来,就有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将它压下去。
是谁杀了我?
人生之中有两件事,是必然的。
一是生,一是死。
因何而生?因何而死?
雷芳有点茫然:“我……我得去找爷爷。还有我姐姐……”
我有点不忍,可还是得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雷芳摇了摇头。
“你先跟我回沙湖吧。以后的事情,再慢慢打算不迟。你若孤身一人去找雷庄主他们,一来不知找不找得到。二来……雷家庄现在仇家遍地,多得是人要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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