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是人家的事情,而她更想知道的,是她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那到时候也让我去见见南宫清吧。”宁霏说,“我有话想问她。”
谢渊渟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幻,嘴唇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脸色随即也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
永安宫。
熏炉里升腾出的袅袅龙涎香香气里,四位宫女鱼贯端上银盆和布巾,蒋皇后在宫女的伺候下,脱去指上的护甲,将一双几乎看不到半点皱纹的玉手伸进银盆里的牛乳中。
牛乳里还加了鹅脂,草药,花瓣中提取出的精油等等,异香浓郁,看过去便十分滋润。蒋皇后细细净过手,又浸泡了半晌,才以布巾擦干手,翘着纤纤十指,让宫女以小银刀给她修指甲。
“辰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南宫清?”
谢逸辰就坐在蒋皇后对面,正在喝茶,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母后放心,儿臣自有打算。”
“别拖太久了。”蒋皇后皱着眉说,“现在南宫家犯下重罪,满门被抄,南宫清已是罪臣之女,即便你马上休了她,也不会有人觉得你凉薄寡义。母后已经帮你精心挑选了几家合适的千金闺秀,等南宫清不在了,你至少也得马上娶两位侧妃。你的子嗣问题经不起再耽搁了。”
“我不能休南宫清。”谢逸辰淡淡地说,“她现在已经没有娘家可回了。”
蒋皇后一愣。她倒是差点忘了,大元律例里有“三不去”一条:有所取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南宫清的母家家族已经散亡,符合三不去的无家可归一点,是不能休弃的。要是谢逸辰休了她,那就不仅仅是影响名声的问题,而是公然触犯律例了。
“这个女人……”
蒋皇后咬牙。现在南宫家倒了,南宫清对他们来说已经毫无用处,她一天都不想容忍南宫清继续坐在睿王妃这个位置上。
“母后不用着急。”
谢逸辰再次端起了茶杯,他的脸色从容平静,像是即将要做一件早就已经打算好的事情。
“就算不能休弃她,儿臣也有的是办法。”
……
睿王府。
南宫清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房间里,旁边小几上的八宝碟子被打翻,里面的花生红枣之类干果洒落了一地。她平日里精心养护得犹如葱管一般的小指指甲,也在小几边缘被齐根磕断,但她没有一点知觉。
南宫家竟然彻底覆灭了。
前一段时间,她雇佣江湖杀手刺杀宁霏,没有成功,那些杀手从第二天起也失去了消息,整个组织就像是从江湖上凭空蒸发了一样,她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这些天她一直在等着那些杀手的回应,结果等来的,却是这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她的所有亲人……父亲和大哥一样被腰斩,当初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自己也落得了一样的下场;叔伯兄弟被流放到气候恶劣的西北荒漠做苦役,永远回不了中原,据说大多数苦役犯不到一年就会被磋磨而死,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乡,连尸骨都没有人收敛,只能曝尸荒野;姑嫂姐妹沦落为卑贱的官奴,可以被随意转卖践踏,等着她们的也许会是比苦役犯更加悲惨的未来……
而她……她也要完了。
南宫家一倒,她没有了任何依靠,还有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蒋皇后肯定恨不得立刻把她从睿王妃的位子上踢下去。就算是谢逸辰也护不住她。
南宫清倒在美人榻上,整个人绝望地蜷缩成一团,深深地把脸埋进手心里。
不知什么时候,一双手轻轻地从后面落在了她的肩上。
南宫清含着泪,缓缓抬起头来。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谢逸辰,带着一种悲悯和怜惜的神情,低头望着她。
“清儿。”
“逸辰……”南宫清以前还能扑在他的胸口痛哭一场,然而现在绝望得仿佛没有一点力气,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南宫家没了,我现在一个族人都没有了……我知道……你今天去了宫中,母后一定让你马上休弃我……我不能再当你的妻了……你是来送我走的,是不是……”
谢逸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母后那边确实比较为难,但我会尽可能劝说她,也会想办法帮你的家人。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受苦。”
南宫清在他怀里无声地流着泪。
她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他,也幸好还有他。无论她的家族变成什么样,无论她沦落到何种境地,他都不会抛弃她。
外面有丫鬟送进来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香浓鸡汤,谢逸辰端到南宫清面前,拿了勺子亲手喂她。她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嘴唇都干得裂了一道道口子。
“这汤里加了安眠宁神的药材,喝完好好睡一觉,你现在心力交瘁,再不休息会撑不住的。”
南宫清被谢逸辰一勺一勺喂着喝完那碗汤,不一会儿,果然觉得一阵无法抵御的困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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