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淑兰拎着那十斤红薯到了登记薄前。
报了下老大的名字。
这年头男人死了,一般都是长子是户主。
听说她登记的是十斤红薯,大家全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因为已经十几年了,别人也都不太记得她是谁。
钱淑兰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孙大福的岳母,王丹枝的母亲。”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那个曾经大闹孙家村而远近闻名的泼妇。
不过这次她怎么这么大方?以前可是为了100块钱(旧币,相当于1毛钱)就找上门来闹呢。
现在居然舍得十斤红薯?还真是稀奇了。
对于别人的打量,钱淑兰泰然自若,她语气嘲讽,“我这不是听说我们家丹枝在他们老孙家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所以来看看嘛。”
这话说得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王丹枝。对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钱淑兰也没在意这些人的打量,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正主,她把王丹枝拉到孙保贵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亲家,我们家丹枝嫁到你们家,你们就是这么对她的?你看看她这手,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粗糙。你再瞅瞅她的脸,比我的还苍老,我都五六十了,还没长一根白头发呢,我女儿十七岁就嫁进你们家,才三十三岁就长这么多白头发。你们老孙家简直欺人太甚!”
孙保贵额上青筋直跳,他脸色涨得通红,看着众人暗含鄙夷地眼神,心里把这老太婆骂个半死,这亲戚这么多,她发什么疯!他伸手就要拉她,赔着笑脸,“亲家,亲家,咱们有话好好说。”
钱淑兰却是不听,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场合算账,怎么能功亏一篑呢!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放声大哭,“我的老天爷呀。我这是遭了什么报应呀。我好生生的女儿嫁进你们老孙家,才三十来岁的年纪磋磨得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老。这是挖我的心,喝我的血呢!你们老孙家比以前的地主老财还要欺负人,我的党呀,我最敬爱的m主·席呀,你快过来给我做主吧!我女儿被人这么欺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孙保贵急得额头直冒汗,就差给她跪下了。
孙家的亲戚朋友以及村民们全都围了过来。看着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腿。她哭得伤心又绝望,哭诉自己的女儿在这家遭受的非人待遇。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这老太太曾经为了100块钱而大闹孙家村的事了。都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性情,疼女儿。
有那有女儿的妇人感动的鼻涕眼泪直流。有那上了年纪,当了父亲的男人纷纷开始说孙保贵的不是。以及呐刚刚死去还未来得及下地的孙家老婆子,讲述她的尖酸刻薄与蛮不讲理。
孙家另外两个儿媳妇看到这阵仗吓得直接躲在人群里不敢出来。
奈何钱淑兰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们,她从地上爬起来,就扯着那两个女人的头发,恨声道,“同样都是儿媳妇,你们一点也没受苛待,脏活累活全让我女儿干,你们在外面得好名声。我呸!你们两个丧良心的小娼妇!要不是你们在那死老太婆面前嚼舌根,他们也不至于只逮着我女儿一个人欺负!”说着,直接拽头发扇脸。
孙大福蹲在人群后面,透过人群的腿缝看到这一幕,吓得一抖一抖的。
孙家两个儿子和孙保贵全过来拉架,钱淑兰也趁机往这三人身上招呼。
她的力气很大,孙家人这几天又一直饿着肚子,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她一打一个准儿。
她边打还边拍着大腿哭,“我的老天爷呀,这么多人只欺负我一个呀。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呀。这是欺负完我女儿,又来欺负我了呀。”
外人只看到孙家人在围攻她,可钱淑兰却对着他们又打又掐。而且还专往痛处掐,疼得几个人嗷嗷直叫。
王守仁和王守义想帮忙,但是却无从下手,愣是只能当观众。
最后,孙家村的大队书记来劝架了。
钱淑兰这才顺势松开手,朝那大队书记哭诉,“领导呀,你可要为我女儿作主呀。我女儿嫁进他们孙家十几年,原本黄花大闺女磋磨得比我老太婆还要老。你可以为我主持公道呀。”
孙家村大队书记也很无语,这是家务事,他怎么主持?再说了这老太婆跟他又不沾亲也不带故,他凭什么帮她呀?
他也就是被孙保财拉过来主持公道的。
孙保财也就是孙大琴的爹,在门口就看到亲家来了,他不敢跟亲家打照面,但又担心她在孙家闹,到时候再影响了他家的名声,于是硬着头皮去喊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咳了咳就想开口说话。
钱淑兰瞧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什么货色。能把全队的口粮都上交给公社,就为了那虚名。能是啥好干部!
她手背抹了把眼泪,就要往外走,“我不要找你!我女儿在你们村住了十几年,又不是十几天,你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一看就是个不作为的干部,我自己去找周社长。我就不相信了,我一个备选劳模,我还见不到周社长了。”
听到她的话,大队书记先是不悦,紧接着就是傻眼了,再接着就是急着拦人,“大嫂子,你等等!”她是备选劳模,要见周社长肯定很容易的。
说着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急切道,“我说不管了吗?我这不还没说话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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