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渊清冷声音道:“即便是如此,我得到你的一个空口承诺又有何用?”
隐渊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并不想随她去京城,更不会随她的意去辅佐大晏少帝。
玉微沉吟片刻,轻声提醒隐渊道:“隐氏少夫人可以一直体弱,也可以一直静养,但绝不可能一直不见外人。”
隐渊转眸看向玉微,玉微也缓缓地转眸望过去,她的目光越过了摇曳的花枝,穿透了朦胧的雾色,深深望进隐渊那双无情无欲的墨眸里。
有片刻的寂静,玉微收回视线,起身,走至隐渊身旁,两抹青色的衣摆交缠在一起,她如是道:“言卿可以在少主需要隐氏少夫人时出现,言卿更不会如一般女子,日日纠缠于少主,便真正如少主所想,我们只是名义夫妻。”
隐渊可以推辞掉一般外人见少夫人的请求,却绝不可能推辞掉隐氏一族祭祀时少夫人的出面。三大家族四年一次的祭祀,凡是家族中人,必须出面。
方才她倒是遗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隐渊搁下茶盏,并没有侧眸看近在咫尺的玉微,仅是云淡风轻地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闻言,玉微唇角的笑意漾开,眼里的浅色转浓,转身坐回了隐渊对面,她明白隐渊这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玉微道:“明日?”
她想速战速决,越快完成任务越好,然后离开这个世界,也许是受了祁舟辞的影响,这个世界她并不想久留,但愿下个世界她能调整过来。
她会一直记得祁舟辞,她无法否认,她曾真切地对祁舟辞动心过,可她却不愿意被这种无法留住的感情干扰了思绪,甚至干扰了自己的生活。
她很贪心,舍不得多迈出一步,如果祁舟辞能陪她生生世世,她并不介意彻底交出自己的心,可惜他注定只能停留在过去,而她对他,也还未曾达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她只是动心都动得太清醒。
玉微下意识地抬手轻抚在脖颈间的铃兰项链上。
项链一直戴在她脖颈间,不再是毫无温度的冷,而是染上了她的温度,更染上了她的气息。
隐渊的目光也随着玉微的动作缓缓落在她脖颈间,看见她温柔地抚上那条银色的项链时,他的眸光微闪,轻颔首:“好。”
玉微垂眸敛下眼底的暗色,重新拾起桌面的那瓣梨花,抿唇道:“那言卿明日再来隐阁。”
微风乍起,玉瓶里开得正盛的梨花纷纷摇落在玉微手背上,甚至有不少雪色的花瓣擦过玉微的手,飘落在玉色圆桌上。
玉微一翻手,手心朝上,接住纷落的花瓣。
隐渊抬手,拾起玉微手腕上的梨花瓣,微凉的指尖轻触过玉微温热的肌肤:“不必,我去你住的客栈找你。”
他正欲收回手,玉微紊乱不堪的脉搏却是让他停住了收回手的动作。
他微垂下墨色的眼眸,目光淡淡地落在玉微莹白如玉的手腕上。
玉微的手腕纤细柔弱,似乎轻轻一折便能折断,滢白的手腕肌肤下,淡青色的血脉隐隐浮现。
玉微似乎察觉到了隐渊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并没有伤口,也没有脏污,她眼波微动,开口问道:“我的手腕有问题吗?”
隐渊已经盯着她的手腕看了半晌。
隐渊收回目光,淡淡地道:“玉小姐可是知晓自己中毒了?”
玉微讶异地看向隐渊,他只是轻触到了她的手腕,连多余的停留都没有一分,怎么知道她中毒了?
但玉微并没有半分保留,她漫不经心地道:“知道。”
毒是苍淮亲自下的,她承袭委托者记忆时便已经知晓,想来苍淮驾崩后的那几日,苍烨便已经“子承父业”,开始对她下毒。
但她并不关心,她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委托者剩余的生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够她完成任务了。
隐渊清冷的目光掠过玉微满不在意的脸,眼底的墨色更浓,本就清冷的声调此刻更是裹挟了七分寒意:“我替你把脉。”
不是问句,是命令式的肯定句。他似乎仅是在通知她,而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玉微眼中的诧异之色更浓,望向隐渊的目光更加狐疑,她原本已经放下了对隐渊是故人的怀疑,此刻隐渊的反应却是重新提起了她对他的怀疑。
犹疑片刻,玉微委婉地拒绝道:“有劳少主好心,言卿的身体有御医调理,并无大碍。”
隐渊捻了捻从玉微手腕捡起的梨花瓣,辨不清喜怒地道:“我不想我们还没成亲,你便已经身死他乡,亏本太多的交易,我向来不做。”
玉微凝眉,她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她对隐渊承诺的所有事情,都是建立在她还活着的基础上。她若是死了,相当于她对隐渊承诺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隐渊清冷的目光落在玉微紧锁的眉目间,唇角的笑容却是温润清隽:“你该知道我顾忌的是什么。”
玉微端起凉透的茶浅抿一口,那股凉意参杂在茶味的醇香里从唇齿间一路蔓延至心尖上,她伸出手腕:“那便有劳少主了。”
隐渊可以开药,至于喝不喝,决定权在她。
她承诺隐渊的事情,在她脱离这个世界之前都有效,她轻轻抿唇,虽然隐渊开药后她不喝,甚至放任自己身体里的毒蔓延是有些对不起隐渊,也算是另一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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