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褚握住玉微的手臂,紧跟在她身边,步入房内,他的不安虽是被压下了一大半,但是依旧心有余悸,即便知道她只是出去找人也无法完全平复他的心。
玉微在红木雕葡萄纹圆桌前坐下来,微抬下颚:“可以放手了罢?我不会跑。”
时褚看向玉微被他抓住的手臂,方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力道似乎有些大,赶紧松了三分力道,却并没有松开玉微:“知道娘子不会跑了,但是我想和娘子一起出门。”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的便脱口而出,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无法收回。思及此,他小心翼翼地垂眸看向玉微。
愿望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玉微翻过茶杯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时褚,正好望进了时褚那双潋滟的眼眸里。
他的眼眸中是暗沉无光的深渊,那里长年寸草不生,没有一丝光线,黑暗无边无际,深渊里,仿佛能吞噬掉一切生灵的灵魂。
玉微的目光一震,时褚的眼眸在向姬临靠拢,或者该说是趋同。
她的目光梭巡在时褚的脸上,时褚似乎对自己的变化毫无所觉,仿佛这样的目光再正常不过。
时褚察觉到玉微眼里的震惊,雀跃而又期待的心情一瞬间跌至谷底,玉微肯定不愿意让他日日跟着她,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娘子是不愿意让我一直跟着你吗?”
他其实明白自己的要求并不合理,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这种越来越强烈的心绪似乎就是在发现她消失在房间内时猛然升起的,来得汹涌,来得猝不及防。
她对他始终是一层不变的冷漠,他却是在她身上丢了三魂七魄。
时褚眼中勾魂摄魄的玄黑色在他开口的瞬间尽数消散,似乎刚才他眼中那种勾人心魂的暗沉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绝不可能看错。
玉微与时褚相处两个多月,自然也深深知晓时褚不可能有与姬临相同的目光。他们根本就是两类人,时褚活在阳光下,而姬临活在地狱中。
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共用一具身体,所以现在是时褚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姬临终于要完全掌握自己身体的自主权了吗?
玉微的目光在时褚脸上梭巡一圈,微垂下眼睑,收敛起多余的心绪:“倘若我说是呢?”
时褚沉吟片刻,眼里的墨色重新凝聚,在眼底聚拢成一团深不见底的黑云,吞噬人心,他说:“那我就在原地等娘子,不论娘子走多远,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他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浓,几乎掩盖了他眼中的所有亮色,眼尾的曼珠沙华似乎也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玄色,沉浸在无边的黑夜里。
他的眼眸似无垠的地狱,看见的人永世不得超生。而他的身后则是雾气翻滚,看不见崖底的深渊,一旦坠入,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玉微被时褚眼底的森寒惊起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别开了眼,时褚的意识果真在消散,或者该说他的意识在逐渐融合进姬临的意识里。
时褚看见玉微眼里的惊悸,立刻收敛了眼里的认真,摇开折扇,挑起玉微的下颚,语气里是轻松无比的音调,不复方才的森寒:“娘子被我吓到了?其实我当然是会死皮赖脸地跟着啊,娘子去哪儿我就在哪儿,难不成娘子还真以为我会听话地等着你?”
他略微嘲讽似地笑了笑:“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玉微狐疑地看向时褚。
时褚被玉微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脸上的笑一寸寸凝固,尴尬地用折扇点点鼻尖:“娘子别这样看着我,我会想……”
玉微翻过茶杯,执起茶壶倒茶,漫不经心地问:“你会想怎么样?”
时褚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他收拢折扇,迅速倾身靠近玉微的脸庞,却没有预料中的柔软,唇角触上的是一片冰冷。
玉微头也没抬,直接用茶杯抵住时褚的靠近,冷声警告道:“好好说话,别想动手动脚。”
她刚才就不该怜惜时褚,她看他分明好得很,没有半分被姬临魂魄吞噬的征兆,她算是瞎担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与时褚相处两个月,多多少少也有些情谊,虽说这具身体本就应该是姬临的,但她到底多少有些惋惜。
偷香不成,时褚直起身子,略微遗憾地重复玉微的话道:“不动手,不动脚,多没意思。”
玉微把手中的茶杯直接扔向时褚,似笑非笑地道:“给你醒醒脑子,一天少想些有的没的。”
茶盏从玉微手里飞出,浅色的茶水从茶杯中飞溅而出,眼看着就要溅落到时褚身上,他却是掌心一转,接住了径直朝他脸上飞来的茶杯,而后一转手心的力道,茶杯随之挪动,飞溅出的茶水一滴不落地重新落进茶杯中。
时褚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唇角弧度不改:“多谢娘子赏茶。”
玉微执起茶壶重新倒茶,轻声道:“坐下喝茶罢。”
时褚往玉微对面的圆椅走去,玉微抬眸睨了一眼已经从自己身边走开的时褚,低下头端起茶杯饮茶。
她特意在洛山瀑布等到申时才走,一路疾驰回来却还是被热得口干舌燥,直到呷下一口茶水之后方才缓解了三分唇齿间的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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