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临感恩于苍淮的帮助,但他并不是畏惧生死之人,甚至一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暴毙,所以安排好了所有身后事。
但后来苍淮明知道玉微是姬临命定的妻子却执意娶了她,甚至隐瞒着姬临,若不是姬临无意之中发现,也许他会一生都被蒙在鼓里。
姬临没开口的,他来讨回。姬临不在乎玉微,他在乎。
苍烨被时褚凌厉寒冷的目光逼得后退一步,目光中的固执片片剥落。
时褚更逼近苍烨一步,语气里是道不尽的嘲讽:“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娶了她,只为了她那一张与澹台鸾颜相似的容颜。”
他低低地道:“可你娶了她又不好好待她,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把她当作澹台鸾颜的影子,她却是一腔真情交付,为你了着魔,为你舍弃了所有,背叛了一切,甘心为你被囚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她动了心动了情,失了理智,你却是自始自终都只是清醒地看着她沉沦,她独自走完了你们所有的距离,你却是一步步后退。”
“你有什么好?冷漠,自私,无情,甚至不肯爱她,你不过是恰好比我早遇到了她。”
轻如浮尘的话飘进苍烨耳中,却是犹如千金重一般,他紧紧地抓住床幔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不再后退,浑身却是犹如跌入冰窖之中,手脚冰冷得僵直。
时褚看着似徘徊在崩溃边缘的苍烨,护好怀里的玉微,突然运起内力,掌风凌厉地劈向苍烨。
感受到危险,苍烨几乎是本能地反手劈了过去,时褚却是陡然收了掌风,被内力反噬,又对苍烨劈过来的掌风不闪不躲,他的唇角立时溢出了血迹,血滴落在他正红色的鲛纱上,正红转为深红。
苍烨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时褚,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躲,甚至还撤回了力道,他迟疑地挪步想要靠近撑手扶在圆柱上,似乎已经重伤的时褚,下一刻却被劲道的掌风扫开。
姬羲缓慢地睁开了眼,鼻息间是熟悉的浅香,然而怀里那具娇软的身体却是再也没有了温度,完全靠他支撑着站在地面上。
他扶着玉微身体的手略微收紧了一分,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他垂眸看向怀里苍白着脸色的人。
苍烨被姬羲拂开,定住身形后方才抬眸看向姬羲,眼中的画面却是让他愣怔在了原地。
姬羲的青丝从发梢一寸寸染上霜雪,斑白了鬓发,如雪的三千发丝交缠在他血红色的衣袍上,似雪中染血,罪孽而又妖冶。
姬羲紧抱着怀里的玉微,几乎要把她融进骨血之中,过往的记忆疯狂地涌入脑海,她或嗔或笑,或喜或悲,或哀或乐的面容。
为什么又是错过。
为什么他现在才记起。
他眼角垂落一滴泪,滑落在玉微的衣衫上,血一般的鲜红色。
苍烨看着一瞬间白发的姬羲,几乎是愣愣地问:“为什么不躲开。”
姬羲的目光舍不得从怀中人身上挪开,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衣衫上的那滴泪,他怕脏了她的衣衫:“我要带走她,承受你一掌算是我带走她对你的偿还。”
他打横抱起怀中人,径直朝寝殿外走,他想带她彻底离开皇宫,他们两世都相识于皇宫之中,两世却都不得善终,上一世是他,这一世却是她。
他想他们下一世能圆满。
苍烨见姬羲要带走玉微,立刻拦住他,却被姬羲抬眸时他眼中的神色惊到,倘若方才的姬羲眼中还只是心如死灰的绝望,现在他的眼中却是荒芜到没有生命,仿佛早已经随玉微死去的虚无。
姬羲不再看苍烨,语气里是了无生气的空洞:“她已经死了,请你把她还给我。”
苍烨挡在姬羲面前的脚步不自觉地让开了半分:“你爱她?”
姬羲垂眸看向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似乎只是睡着了的玉微,眷念地道:“是,我爱她。”
苍烨下意识地问道:“有多爱?”
姬临便是和玉微有所交通,也仅是在他以苍淮的身份死去之后,如何会爱到一瞬间白发。
姬羲的唇眷念地印在玉微冰凉的唇角,须臾后抬眸看向苍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追随着她,她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姬羲眼中嗜骨的爱意太过浓稠,几乎让人望而却步,苍烨僵直着身体半阖上了眼,眼看着姬羲抱着玉微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清华宫中之人看着骤然白了发的摄政王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太后一步步走出寝殿,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皆是被姬羲周身萦绕的死气震到,软了身子地倒在地上,直到姬羲走过之后仿佛才活了过来,那股压迫绝望的气息仿佛才从身上抽离。
苍烨看着姬羲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却仿佛依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了无生趣的沉沉死气,他用锦帕捂住唇轻咳一声,问苍侍:“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苍侍脑海中浮现出姬羲白发与红衣交缠的身影,他捏紧了手中的拂尘,力道之大,拂尘在他手下被折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无边的沉重,看着苍烨纷乱到茫然失措的目光,深知苍烨再这般下去只会崩溃,遂缓声道:“太后娘娘不会责怪陛下。”
“不会责怪?”苍烨轻笑一声,手中的锦帕垂落在地,锦帕上的一抹红色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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