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植……”路德维希想起她的习惯动作,呼吸一乱,感到一股猛烈的恶心从胃里泛到喉头。
希泊尔夫人蛇一样探身,抚上他冰凉的面颊,亲昵耳语:“怎么了,陛下,您不喜欢吗?……花了好久才成功的呢,这头秀发。它们总是等不到存活就枯死了,最后不得不更换整片头皮。即使现在,如果您用力扯我的头发,恐怕也会撕下一大片皮肤组织。至于后来的事……”
路德维希的思绪猛然拉回六十多年前。
彼时,刚即位的新帝野心勃勃,一心想找到契约伴侣,无意于挑选皇后备选人。另一边,元老院则对契约伴侣不抱任何希望,举办数场派对,只求将麾下的王宫贵女塞进光耀宫,速速生下继承人。
可是,谁也想不到,夏日末的最后一场派对,中选的,竟是孀居的边境侯夫人。
黑暗的阳台,远处似乎永不停歇的绚丽烟火,他终于逃离脂粉气温柔乡,不自在地扯松领结。正在这时,角落里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声响。
“谁在那里?”
黑暗中的女子转过脸来,他不记得那人的面孔,只记得晚风送来如痴如梦的柑橘花香。她靠近他,说话,行礼。年轻的皇帝顾不上礼节,只皱眉紧盯她似曾相识的乌黑长发。
“你是谁?”
“妾身长居边缘星系,籍籍无名,不足挂齿。”
“……朕许你抬起脸来。”
一张面孔,既陌生,又熟悉。
仍是皇太子时,他在边缘星系的战役中遇险,九死一生,方才回到帝国边境。身上的伤口尚且可医,可昏迷醒来后,竟丢失了大段记忆。他只能记得自己挣扎求生,仿佛有一个人救过他,却记不清相貌。
会是她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他闭眼,在铺天盖地的柑橘香气里沉吟片刻,一言不发,托着双臂将她扶起。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来着?路德维希膝上左手收拢成拳。对了,他那时想,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他只需要一个人堵住元老院的嘴,而她,似乎是最不令人反感的那一位。
无处不在的信息素像一张网,把他牢牢拖进水底溺毙。
“原本我的任务,只是留在您的身边,确保您在新的实验体到来前,都不会有子嗣诞生。”她几乎调皮地眨眨眼,“他们的实验总是没有积极的结果,我甚至以为我可以一辈子待在光耀宫了。谁知道她竟能死而复生!”
路德维希强忍着不去看她散发出异常香味的头发,平静道:“你是说罗赛尔?”
“她不该出现的,她已经死了!”提起这个人,希泊尔五官逐渐扭曲,“卑微的,肮脏的实验体。”
路德维希嗤笑一声:“她那时已经注射了污染基因的退行药物,难道不是正合你意?”
“不!陛下。不,我爱您,我愿意与我的故国为敌,与我的家人为敌,只为了保护您。暗中筛查您身边的所有向导,我做的非常谨慎。如果不是她突然退化成非特质系,我也不至于全无防备,让您接近她。这是我的过错,让您受到了蒙骗。哦,陛下,您能原谅我吗?”她搅动着手指,眼中水光粼粼,泫然欲泣。
“你这副模样真叫人恶心。”他冷冷地开口,“所以你谋杀了她?故意将69号星暴露在白玫瑰的侦测范围内,算准时机,勾结卡戎总督提前引爆了恒星?”
“这不是谋杀。”希泊尔乍然提高声调,眉目因愤怒而拧在一起,“是她要来害您。她怀孕了。这样肮脏的,被基因药物污染的实验体!契约伴侣的子嗣出生后,母体的污染甚至将祸及所有的哨兵和向导,令他们退行成非特质系。还有您!皇室的血脉将在您这里断绝,您会成为帝国的罪人。”
“而我们的孩子!”她指向一旁安放着枕头的摇篮,情绪激动,“我们的乔尼。他才是帝国的希望。”
“元老院竟还有人想除掉他,为那个新的夏娃铺路。我不许,绝不允许!”希泊尔夫人神情轻松自得,洋洋得意地展示满是血污的指甲,“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救回我的孩子。只可惜,有个蠢货挡了我的路,不然她也得死!他们都得死!她叫莉莉丝对吧,那个新的夏娃。我总会杀了她的,总有一天……”
路德维希不为所动,带着他惯常的傲慢,出言讥讽:“看不出,联盟的间谍倒是对帝国忠心耿耿。”
希泊尔的手指深深扣进座椅扶手,她有些神经质地大笑:“哈,您说错了。我从来不忠于帝国,或者联盟,我只忠于您,我的陛下,我的太阳。
我不敢冒险,呵,元老院有,议会也有联盟的人,一旦他们觉察罗赛尔成功受孕,后患无穷。我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假意与伤害您的蛆虫为伍,就是为了那一刻。我做到了,我保护了您!
若是夏娃计划的实验真相被公之于众,帝国会永无宁日,您也会遭到囚禁……只有她死,她必须死。
陛下,你真的以为罗赛尔是被害者吗?不,我只不过摆出了道路让她选,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我,给了她最想要的光辉结局,她不该感谢我吗?
其实……您也是爱我的,对不对?她已经退行了,和您匹配的信息素只有我拥有,您离不开我,正如我无法拒绝您,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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