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女工晕倒的传言也慢慢扩散,有说是失误操作,导致一整批面料出错,几个月工资全赔进去,惊惧过度。
还有说是小小年纪怀孕流产,身体不适。
还有说加班太多了,太累导致。
总之,很可怜。
办公室的人,尤其是女人,好像总喜欢讨论年轻小女工的事,每次都是一副怜悯的、又略带不屑的口吻。这在他们乏味的、每天就做各种制服的亚历山大来说是件大事,各种说法都有,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
“姜可,王经理叫你去他办公室。”女同事敲敲她的桌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哦。”这两天王经理看她极不爽,她也不意外。
陈敏信冲她递了个眼神,姜可抿唇,理了理头发往办公室去。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王经理大嗓门在讲电话:“哎哎——好嘞好嘞——我们这边想办法,您就放心吧,我们亚历山大保证,一定能拿下!”
“那女工就是没吃饭低血糖!您放心,很快处理掉。”
“绝对不会影响集团名声!”
透过玻璃,姜可看见他脸上谄媚的笑——这种表情,只有在对集团总部或者大客户才有。
果然,看见姜可后,那笑容就消失了。
“姜可,你挺可以啊!”
经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刚才装孙子也累了,气全撒她头上:“让你带人家振武的领导吃个饭,你全程甩脸色给人家看!让你跟他们唱个歌,你还能招几个流氓过来?你谁啊你?你到底想不想干了?”
姜可皱了下眉,说:“我是公司招来做设计的,不是陪客户的。”
“你!”经理被呛一下,更怒,拿起桌上文件夹一甩,发出砰一声,
“我说你是真不想做了是吧?!你知道吗?刚才是总部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人家振武,原本都定好了,参观完咱们车间就签合同,现在倒好,煮熟的鸭子要没了?”
“你知道你给公司造成多大损失吗?!”
王经理越说越气,鼓着鱼眼瞪她。
尚悦集团算是家族企业,领导层基本都跟老板沾亲带故,他做到这步着实不易。亚历山大今年最重要的单子要没了,他们工人流言还影响到总部的名誉,王经理越想越怕。
姜可一听,惊讶疑惑。
付峥改变主意了?怎么可能?
她知道单子是从远山抢来的,但在她看来,远山集团封闭落后,是那种八十年代的老型服装企业,靠着国家活,市场很窄;他们尚悦设备新、名声大、这次还专门请了国外专家来做,他们没道理改主意。
她低头思索,也没顾得上反驳;经理见她不语,更气,声音都提高几度。
后面的办公室,一堆女同事窃窃私语,冷嘲热讽。
她们看不惯姜可,看不惯她的打扮,看不惯她的能力,最看不惯她那股若有似无的傲气。
陈敏信捏了捏拳头,但以他的教养到底说不出什么,眸里满是担心。
过了一会,经理骂够,冷静些,眼里精光闪过,“还有,女工晕倒那事是你传的吧?”
“什么?”
经理哼一声,将报纸递给她,是青风市日报,“血汗工厂”四个字十分显眼。
好像从某家工厂的十连跳开始,媒体总会在这类事上大做文章。
“不是。”她大略扫一眼。
经理冷笑一声,“这种事情厂里都是封锁消息的,他们工人不敢乱说,那天亚历山大就你在车间,回来时办公楼谣言就传得满天飞,不是你是谁?”
说着,他将报纸摊到一边,“你要知道,尚悦最重名誉,不能在公众场合发表对集团不利的言论,这可是公司规定之一!”
和刚才的训下属的火爆不同,他声音掺杂着凉意,室内陡然一静。
姜可听出他字里行间的深意,身体前倾,“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身段高挑,又是站着,此刻俯视看他,眼睛里流露出细微的冷光,王经理竟惧了一瞬。
安静几秒,他扶了扶眼镜,声音微缓:“小姜,你跟付老板是老相识吧?”
姜可挑了下唇,心里已明白过来,眼神轻蔑,“是又如何?”
“振武这个单子对亚历山大很重要,非常重要。”经理盯着她,喝了一口热茶,决定冲她好好说叨说叨:
“你呢,可能不了解这种押运公司,据我们拿到的资料,振武是北方四省最大的武装公司,所有的银行网点、重要文物、甚至运动员尿检,都是他们送的。”
姜可抱着手臂,等他继续。
“这种武装公司啊,没有当地公安政法的背景,是不可能开起来的。”经理看向她,好像期待她能回应什么,见她没有,语重深长:“你想想,我们拿下这个单子,以后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北方那边,银行啊、机关啊多少单位?多少制服?”
“……”姜可笑意渐冷。
她一直觉得王经理市侩虚荣,但也算工作能力突出,没有特别厌恶,却没想这般猥琐。
心里已打好辞职腹稿,刚要开口,却见王经理拿那张日报扇了扇风。
“小姜啊,你不是想继续念你的RCA吗?咱们亚历山大的设计总监位置一直是空的,年薪是你现在的三倍,你去找找付老板,拿下振武那批防爆服,好好做,攒个一两年钱,肯定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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