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帝起身给林陌盛饭,微微眯眼道:“知足常乐,若是谁嫌弃,就出屋待着,晚上睡黄土地盖碎石子。”
此言意有所指,盘瓠咳嗽两声,敛下挑剔的目光。
月圆星满,众人铺席休息,圣帝辗转不觉困意,便爬起来坐门边赏夜景。
山高月小,山下城镇打更声响,咚咚咚咚,已是二更。
幻境里虚实难分,景色变换不寻常理,山间一更一换景,草长草枯,一夜春落夏去秋转冬。
二更天,雨打梨花春山青;
三更天,夏木阴阴蛙乱鸣;
四更天,萧萧枫叶遍地红;
五更天,平沙飞雪万里冰。
“好冷,好冷”纯禧搓着手走出屋,看见空中飞雪,怔住,揉揉惺忪睡眼,“昨日不还是春天吗,难道我一觉睡到了冬?”
“幻境里的景象斑驳陆离,瞬息万变,春秋不过弹指间。”盘瓠披着斗篷晃荡出来,艳丽一张脸好似雪中一束梅。
圣帝凝神眺望山下,神色愈发凝重,站起身,抖下半指高的落雪:“人都起了,那就下山吧。”
“下山?也是,六七日在山上待着只能扫雪,还是下山寻寻乐子,打发打发时间。”盘瓠眯眼往山下看,不见万家灯火,只见冲天的浓烟,“呦呵,山下还真是热闹呀!”
计蒙捧了一把雪水洗脸,持刀近前:“山下这是着火了?黑烟滚滚的。”
“着的是战火,冒的是狼烟。” 盘瓠指指屋,“圣帝,下山还捎上林尊主吗?”
“你说呢。”圣帝盯着盘瓠身上的斗篷,“把你身上的蓬蓬衣拿下来,给纯禧披上。”
几人快步下山,山下静寂,一场雪落,昨日的繁华市井全无踪迹,彩绘门户、馆阁楼台坍塌成废墟,蔓蔓野葛长满道路,极目远眺,唯见黄尘飞扬,白雪纷飞。
三两孩童在碎石乱瓦间掷着沙砾,口中念念叨叨:“朔风急兮城上寒,角弓鸣兮草木残,雨萧萧,雪霏霏,苦战惟愿裹尸还。”
满目疮痍,纯禧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这,还是我们昨日走过的地方吗?”
盘瓠瓮声瓮气道:“当然不是了,这里荒凉凉阴森森的,鬼气盛行,全天底下阴气这么重的地方只有一处,上河。”
“上河,不是禁地吗?”纯禧捂住嘴,声音越说越小。
“都成禁地了?”盘瓠瞪瞪眼,耸肩,“也是,连一只鬼影都瞧不见的鬼地方,留着也是祸害,还是封死了心安。”
圣帝看向城楼,城楼上,众军着铁甲,沉默望着城下。
山嶂几千重,城南城北皆是峰。
圣帝身为曾经被派来攻城的将领,对于这座城有着深刻的研究。
上河的城墙非方非矩,借山势成一个山字,伸出的一道城墙为实心,调兵遣将亦只能在城头进行,远可攻敌首,近可攻侧翼,若敌深入,则可将其拆为两股,分而击之。四门之外尚建有瓮城相守,地道的关防深锁,固若金汤。
此时,上河尊主不在,坐镇中楼,同众父老乡亲披甲侯敌,居高指挥的将领,正是林陌的叔父,林谓,林正言。
计蒙看着中年男子坚毅的面容:“上河守军不足一万,一万之中又有不少老弱病残,反观阴司,派来攻城的精锐部队就有六万,林谓竟能将其挫个七零八落,当真是奇才。”
圣帝不以为意道:“阎王把尹平这个软蛋派过来,就已是输了一半,尹平临阵畏缩,主将惜命,手下将士自然战意锐减。”
盘瓠插嘴道:“派尹将军来也挺好,尹平,自正则,正言对正则,多相称。再说尹将军也算不上是脓包,毕竟像您这样傻乎乎提剑带头冲的大将着实是少数。”
圣帝瞥他一眼,淡淡道: “哦,我方才在阵外,可看见了盘将军您带头杀敌的英姿啊,一人策马,众军不动,身先士卒的精神当真令人感动。”
盘瓠不在意的笑笑,说起别的:“不过这上河也真是倒霉,土地贫瘠吃不上饭,隔三差五还被河水里的凶灵恶魂闹一闹,等上河水镇不住这些玩意了,还要被好些地方的冤家债主压着去陪葬,说起来,林尊主不回来倒好,一回来”
计蒙将刀鞘一横,拦在盘瓠眼前,冷冷道:“闭嘴。”
盘瓠翻了翻眼,把刀鞘弹开一些,拿袖子捂住嘴,学着林陌的样子咳嗽两声。
圣帝同计蒙感慨:“我原以为盘瓠是个闭门搞创作的冷美人,谁想到竟这般活泼,传闻果真是传闻,不可信。”
风头如刀面如割,四人寻个视野开阔的山头蹲下,细看这场苦战。
雪加雨,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城头大将坦然望着黑压压漫至天际的阴司大军,对左右笑道:“敌至矣。”
十六万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列阵城下,为首将领尹正则看着城头密密麻麻的盔甲,神色端重,显然并不因双方实力悬殊而傲慢轻敌。
困兽犹斗,况人乎!
既然都到了,就开战吧。
攻城守城算是个一根筋的力气活,同幻阵外一样,一方扔石头射剑雨,另一方驾云梯拼命爬,只要粮草还有,只要人头还在,旷日持久的打下去就不是问题。
52书库推荐浏览: 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