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时他并没见到端坐三十三天之巅的众神之主,只得到了一句来自众神之主的传话。
那句传话是,回去吧。
对他的恨意大概就是从那句“回去吧”开始的。
没了她的世间,日月更替,沧海桑田,众神都早已泯灭,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保了她的一丝血脉尚存人间,他早就是无所牵挂的无根的浮萍,更遑论回去。
可是这些,如今早已不足为外人道。
“那就是玉星辰说过的,可疑的摆水果摊的男人。”天禄对着程昊道,“他已经死了,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如果你不尽全力去制止这件事,这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说的没头没尾,甚至也丝毫没有去在意事情的轻重缓急——在他眼里,仿佛生死未卜的宋希、玉星辰,以及那个和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的银行小职员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一样。
程昊面对他,仿佛生出了无限的耐心,静静听他说完:“这不是你能解决的。”
天禄被他顶了这一句,心里像是有翻涌的血气,强迫自己沉了沉,才继续道:“是,可是原本能解决这件事的那个人,她已经不在了。”
这话说的已经十分不客气,天禄知道程昊能听得懂,而这不客气的意思,他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听懂。
“不在了”三个字像是一计闷雷,直接沉在了陈昊心底。
他的表情有一闪而逝的脆弱,然而并没等天禄发现,就再次恢复了那不动如山的表象。
“谁说她不在了?”程昊不肯再和他纠缠,似乎也放弃了出于安全考虑的劝说,这个身份是他给天禄做出的合理解释,他清楚这个“年轻人”最真实的成分。
天禄一愣,皱眉看着他企图迈步跨过身侧:“你说什么?”
程昊走得目不斜视,眼神淡漠而勇往直前:“太多年已经过去了,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天禄心里像是压上了最沉重的一块儿巨石,开天之力也不得让其挪动分毫,正要怒斥程昊“你懂什么”,却被程昊擦肩而过瞬间眼里透出的坚毅震了一震。
就是这一瞬间,他失去了反驳的机会,与此同时,他听见程昊说:“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他从来没有在记忆里听见过这样的语气,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就在这时,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程昊已经大步向前去了,天禄在原地定了两秒钟,还是决定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转过转角儿,眼神同时亮了一下儿。
前方坍塌处被推得七零八落的,中间有个可容人通过的间隙,形状有些像破茧而出的蝶蛹,在那个“蝶蛹”的两侧,玉星辰脸上蹭着乌七八糟的道子,人倒是看起来挺精神,全然看不出是刚被不明异物集中了的模样,不仅没什么大碍,反而像是凭空生出了无尽的力气,一只手扶着方才被劫匪打晕过去的宋希,另一只手竟然还在那蝶蛹的破口儿里,从里向外抓着一只手——看衣服,像是那个银行小职员。
程昊几步走到了近前,一手接过了宋希,天禄也跟了过去,与玉星辰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转瞬之间,那小姑娘已经躺在了她俩身边的平地上。
消防搜救人员显然也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聚集过来,很快,将他们一行人都送到了安全地方。
玉星辰觉得自己最近简直和医院有着不解之缘,只是风水轮流转,这次她浑身上下健康地像头牛,躺在里面的人变成了宋希。
她看着护士给宋希挂好了吊针,看到程昊坐在唯一的一个座位上,没有要让开的趋势,自己便知情知趣儿地退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不是常规探视时间,医院病区的走廊没有那么人来人往,玉星辰捡了个座位,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就这么坐着,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颀长的腿。
她顺着这十分让人垂涎的长腿抬起头,看见天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递给了她一瓶水。
玉星辰接过来,以尽量轻的力道试着拧开这普通的矿泉水,然而事与愿违,她下手的力度直接将这看起来并不脆弱的塑料瓶子拧成了一个麻花儿,塑料材质在过度的扭曲下纵向裂开,水猝然洒了一地。
这不能怪她,其实她已经未雨绸缪了,她从方才就发现自己周身充斥着一种超然的力量,仿佛挥手就能催山,抬脚就能腾云,意念稍稍集中一些,就能创造出旁人无法企及的幻象……
甚至于方才,若不是有人及时将她手上的宋希和银行小职员接过去,她都很怕自己没轻没重伤及无辜。
玉星辰坐在原地,有些慌张地甩着手,全然适应不了自己从一个“瓶子都拧不开的柴火妞儿”突然进化成了“怪力巨萝”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实,然而在她凌乱的空档里,她抬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禄已经从善如流的把她手里的瓶子弄到了垃圾桶里,在身旁无人的状态下,手心举起了一捧光,用温度烘干了她湿掉的衣服。
“很难适应吗?”
天禄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含笑的意思,让玉星辰自己都觉得受宠若惊起来。
“不……不是。”玉星辰下意识地否认了一下,随后低头将手握成了拳,呼了一口气,彻底放弃了拿腔拿调儿小心翼翼的武装,承认道,“是……是有那么一点奇怪,好像我不是人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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