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因顿了顿,乜着他问:“你还戴不戴了?”
“……戴。”
两人都将红绳戴上。宋岳戴左手,冷因戴右手。
某一刻的闪电,将两人并靠在一起的手照得豁亮。
一黑,一白;情系红绳,缘定三生。
雷声骤下,如巨大的铁斧斩断冰山。
冷因将脸埋在宋岳颈前,那一片被雨淋得微湿,散着带了他气息的热度。
她轻轻搓了搓他手上的红绳,又忍不住去触碰他小臂的伤口。伤口早已掉痂,摸起来凹凸不平。
最后,指尖爬上他的下颌,他的脸庞,在鼻子上轻轻挑逗的刮了刮,笑说:“小丘。”
“什么?”宋岳抓住她手,皱着眉也忍不住笑了,“不许叫,没大没小的。”
“小丘小丘——”冷因显然不把他的话当话,“要是想你怎么办?”
宋岳挑着眉说:“别弄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哎呀,”冷因堵住他嘴,“别说了。”
她手指移开他的嘴唇,又意犹未尽的贴上去轻轻摩挲,男人的嘴唇竟是那么柔软。这令她忽然想起李斯特的《爱之梦》,弹出那一句句温情脉脉的琴音时,坚硬的黑白键也该是柔软的吧?
“不提了,不说了。”——因为我懂。
你知道吗,我比任何人都不想你离去,又比任何都希望你离去。
因为我爱你啊。
那些缺失不见的爱,像贫瘠之地的种子,从你出现在我生命的那一刻起,一点点被唤醒。
若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宋岳的出现叫她信了。
宋岳感到喉咙发涩。
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又出现了。像温柔的潮水将他淹至窒息。他宛如一叶小舟,被软绵绵的潮水,轻而易举的被掀翻。
曾经宋岳觉得攀登是神圣的。上天铸了山,造了人,人对山的向往,顺应天道自然。
这一刻,宋岳发觉自己是自私的。一直以来都是。
他将她抵在水泥墙上。他们吻在一起。
任窗外台风咆哮,暴雨肆虐。
什么天道,什么自然,都是人类面对未知疆土所迸发出的欲望,盖上了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
或许在这一刻,宋岳才真正意识到,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征服。登山从不为了征服。
——令他强大的同时也在令他软弱。
殊不知无形无意之间,他二十六岁这年遇见、爱上的这个女孩救了他的命。往后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
汗水雨水,风声吟声。
十指相交,红绳相糅。
命里。梦里。
楼下小卖部,一个穿长薄风衣的男人第无数次按下那串号码。不是打不通,就是打通了没有人接。
“台风来啦,回家吧。”小卖部老板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清点完账目,见人还没走,又催说:“我要收摊啦。”
“不好意思,”莫文滨问,“你这儿有伞卖吗?”
“有的有的。”男人拿出一把透明伞。
“多少钱?”莫文滨问。
男人想了想,“算了给你批发价拿去吧。5块。”
莫文滨从兜里拿出皮夹,又从皮夹里拿出50给男人。
男人面露难色,“没更小的了吗?没零钱找了。”
“那下次再找给我吧。”莫文滨说着接过伞就要走。
“不行不行,”男人追出了收银台,“你不住在这儿吧?”
莫文滨询问的看向男人,摇了摇头。
男人说:“我就说吧,下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这人记性不好。这样吧,你在店里再挑点什么东西走吧。”
莫文滨说好。他想都没想,要了包黄鹤楼软红。
撑起伞,走进雨中。
殊不知5级风以上这种廉价伞就已经毫无用武之地了。
伞没撑多久断了骨,再没多久被吹进了倾盆大雨,不见了踪影。
莫文滨举起风衣护着脖子狂奔,不知踏进多少洼水坑,裤脚已经湿了透顶。
他在一栋单元楼下站住了脚,头顶掉漆的塑料棚从斑驳的墙上舌头般伸出,身后是破破烂烂生了锈的铁门。面前是厚厚的雨帘,能见度不过五米。
莫文滨迷路了。
城中村的每一栋楼房都独树一帜,可又破烂得千篇一律——就好像御用青瓷器标化的材质、流程、色泽,却能够一眼分辨出哪只是哪只;可千奇百怪的垃圾往垃圾焚烧场一堆,便再也分不出谁是谁了。
小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啊。
小因到底住在哪呢。
小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
莫文滨仰头,灰蒙蒙的塑料棚下用马克笔写满了维修电话,像是一只只丑陋的即将要掉下来的虫子。
雨水不知从哪道破了洞的口子流入,顺着塑料棚下沿汇聚在某一点,堆积,堆积,凝成一颗肮脏的浑水珠子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莫文滨闭上眼,眼前是江倩的眼泪。
“莫文滨。我怀孕了。”
她哭了。泪如雨下。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起身到她身旁。第一次,那么自然而然的给了她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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