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抬头,还是认认真真的抬着下摆在火焰上晃来晃去,道:“我知道。”
他脸上起了一丝波澜:“何时?”
“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答道,“伊泽,则夷。你在殿前说的那番话,我听的真切,开始还有些奇怪,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族里的宝物放置处,怎么知道太爷暗地训练的兵力多强,后来我躺在沙滩上,回想起伊泽苍劲如男子的字迹,所以我就这样猜了。”
我说了谎,其实我并不知道,都是我在听他说了以后胡诌的,因为我前面虚度的岁月里,学的最好的就是在和别人敌对的时候保持自己的气势不能低人一等,这个时候,不懂装懂也是一门学问。
我知道此刻他肯定觉得我很聪明,如此我便再接再厉,拿起木棍起身插在地上,带着讽刺意味道:“则夷上神纡尊降贵,不惜变作女子来欺骗我获得你想要的情报,不愧是夫子口中班秀行出的九霄玉帝之子则夷。”
则夷神色不变,对我的嘲讽置若罔闻:“你在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不论其他,就他利用我把我耍的团团转,最后还一副恩人模样的看着我,我又不是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神仙,不生气简直对不起妖怪的称呼。
他也起身,高量的身材一下子将我的气势压了回去,看着我道:“就事论事,你们狸妖族为始作俑者,想借成亲来制造祸端。我不过顺水推舟,把一个神荼推到台面上,卜煞族长便不假思索的掉入陷阱。”
我气得木棍在地上直戳戳:“那不是你故作假象请君入瓮,我太爷怎么会愚钝至此!”
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容却不带飞扬的神色,道:“兵不厌诈,难道你要我们坐以待毙?你太爷做这些事的时候早就做好失败的准备,根本不需你巴巴的代替他跳进来,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这语气一转,一下子责怪到我身上了!我胸口起伏不定,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又觉得他说的实在在理,只能装腔作势喊道:“你强词夺理!信口雌黄!又不是我要你跟着来的!你撒什么气!”
说着还不解气,明明不想哭却止不住的红了眼眶,只好低头狠狠的戳着地面,戳出深深浅浅的洞,还是不解气!我往地上一划,道:“我现在很生气,不想和你说话,你不许踏过这个线,你让我平静一晚再和你一起想法子出去!”
我把木棍远远的一甩,蹭蹭蹭的向不远处的大石头后跑去,走的太急踩到裙角摔了一跤,胳膊上的伤口又重新流血,膝盖上也蹭破了皮,我倔强的爬起来,快步走到石头后面不想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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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蜷缩在石头旁,听着夜风送来不知名的妖魔吼声时,我有点后悔了,逞能跑到这里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落单,简直找死,而我现在又涎不了脸跑回去,左右纠结着,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我是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呼哧声惊醒的,睁眼一看,正对上一双没有眼珠的眸子,一张青灰色的脸上只有这样一双眸子,我吓得抓一把沙就想往它脸上砸,却担心把它惹怒,指甲深深扣住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可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越发慌乱,则夷那么远,我叫他来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他还不一定救我,思前想后眼泪在眼里打转,要是我终结于此,阿爹阿娘会不会伤心的几天几夜都吃不了饭?
它察觉到我想逃跑的心思,一下子捉住我的臂膀,我疼的叫了一声,手中的沙子撒了出去,它果然恼怒了,脸上突然沿着中间从头顶裂开一张流着脓液的大嘴,我被它加持着无法动弹,绝望闭眼,等待黑暗永远的到来。
突然伴随着一阵颤抖的哀嚎,我感到手臂力气一松,睁眼一看,手臂上只有它半只臂膀!它的断面沽沽的向外流着发紫的血水,一股呛鼻的腥臭涌来,我捂着嘴几乎要吐了,斜眼瞥见那怪物和则夷在我眼前厮杀起来。
此时的则夷手无寸铁,那条胳膊是他硬生生用手掌劈断的,怪物挣扎着扑上去,则夷眉头一皱,在它即将接近的时候微微一转,右手顺势抓住它的另一只胳膊,用力向下一掰一拧,将它的胳膊自肩膀处绞下来,粘稠的血水将他玉般的脸庞污染,从他的鼻尖和眉眼处向下滑落。
他借着怪物的爪子向它的命门处袭去,怪物惨叫一声,便随着风向灰飞烟灭。
他拿衣袖将脸上一擦,看见正靠在石头上吐的死去活来的我,快步走来,带来衣服上浓烈的腥味,我向他一伸手,道:“你别过来!”他堪堪停下了脚步,嘴唇嗫嚅一阵,道:“我忘了这血腥味,我去洗洗……”
话未说完,我快步迎上去,脱下外衫拿在手中捏成一团,踮起脚顺着他脸上的轮廓轻轻擦拭,然后向下擦着他衣襟上的血渍,越擦越用力,越擦眼泪流下越多,最后脸颊边两道泪痕上泪水越发泛滥,我一边咬唇啜泣,一边机械般的擦着他的衣服。
他终究忍不住了,左手抓住我的手腕,右手绕过腰际按在我背上,将我扣入怀中,下巴抵在头顶,柔声宽慰道:“哭吧,我在。”
此刻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我再也思考不了恩恩怨怨,也闻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只是双手紧紧攥着他腰上的衣料,在他怀里放肆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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