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箴甫一进了门,发觉卫国公坐在官帽椅上,手执书卷,正细细的翻阅着。
他上了前请安,张口就问:“父亲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是朝廷里有什么事情吗?”
卫国公把手上书卷反手一扣,其实面上也没有卫箴想象中的冷肃,眼底反而有些柔和:“不是朝廷里的事。”
卫箴心头一紧:“那父亲这是……有别的事情?”
“是,很要紧的事情。”卫国公点了点桌案,“你也大了,你大哥早就完婚,都好几年了,你一拖再拖,总不能一直让家里不放心,让你母亲不放心吧?”
卫国公一面说,又稍微顿了顿:“知道我的意思了?”
卫箴心中不免警惕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父亲叫他回家,是为了他的婚事。
不,不对——
父亲对这样的事情,是不会这样上心的,当初大哥的婚事,也是母亲一手操办的。
所以,父亲今天叫他回家,而母亲又不在,这分明是刻意避出去了,唯恐说起他的婚事,他要闹起来,闹到了她的跟前去,又是一场不痛快,倒不如躲出去,这事儿就叫父亲和他说。
卫箴长出了口气:“是母亲让您叫我回来的吧?”
卫国公脸色略变了变:“你这是答非所问?”
也就是说,这是不打算好好商量,而是已经拿定了主意的。
卫箴根本就不必多想,也知道,母亲看上的是谁。
这阵子忙着朝廷的事,忙着跟阿春拉近关系,叫她不那么害怕和自己相处,倒把褚娴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他一开始还想着,当初他心意那么明确,母亲应该是不会再动这样的心思了,更不要说,褚将军更不可能再点头同意了。
他以为,早就过去了的……
真是没想到,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是躲不过去。
卫箴唇角是往上扬了扬的,那样的笑看起来有些讽刺,卫国公眼底的柔和明显不见了,而脸色也阴沉了好多,然则卫箴恍若未见,仍旧只是问他:“母亲与您商量这件事,应该告诉了您,我有心上人,对吗?”
卫国公不置可否,根本就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可就算是他不回答,卫箴也心知肚明。
但他不懂……
凭什么父亲也这样子,也这样要他娶褚娴?
“父亲,您总不至于,也要跟我说,阿春是配不上我的,这样子的话,是您心中所想吗?”
卫国公面上是有阴森的:“难道我不该这样想?”
卫箴呼吸一滞。
他记得……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虽然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总是会教他们大道理,那时候父亲说过的,人活这一辈子,不能做个拜高踩低的人,他们出身公主府,身上留着卫家的血,更不该这样子做,堂堂正正,一视同仁,这才是君子。
那会儿年纪太小了,小到并不懂什么叫做君子,甚至还不懂什么叫拜高踩低,可是却把父亲的这一番话,牢牢地记到了心里去。
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到了他的婚姻大事上,父亲竟换了说辞?
卫箴难以置信:“父亲从前教导我,做人不能拜高踩低!父亲,阿春身世清清白白,她虽幼时父母双亡,可她长了这么大,不偷不抢,全是靠她自己。这些年,她身在北镇抚司,我把她的努力、她的勤勉,全都看在眼里。”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就因为她不是世家出身,没有一个做将军的爹吗?父亲,您这是和母亲已然商量过的,一定要这么决定?”
“是。”卫国公斩钉截铁,“婚姻大事,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学当年的胡闹?”
胡闹,在父亲和母亲的眼中,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年轻时的胡闹而已。
卫箴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他未曾与爹娘好好谈过未来,一直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连公主府都很少会,而这样子的行为与做法,在长时间里,却让爹娘误解了他。
他咽了口口水,有些艰难的开口,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您一直觉得,我入锦衣卫,是一时兴起,是我的胡闹,而将来有一天,我终究是要回归正途,横竖我身上留着国公府的血,又是皇亲,只要陛下一道旨意,要入部入省,绝无人敢说半个不字。在您的心里,我走的,始终不是一条正途,至少不是您心中的正途,所以——”
他把尾音拖长了,没有给卫国公开口的机会和时间,便立时又接了上去:“所以到现在,母亲告诉您,我喜欢上了北镇抚司的谢池春,这在您的眼中,亦不是正途。我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本事,就该娶褚大姑娘那样的高门贵女,这才是正经的道理,才是我该走的人生?”
“难道不是吗?”卫国公冷笑了一嗓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她,也不喜欢她吗?”
他说不喜欢,卫箴一愣。
“父亲,您从来就没有见过她。”
“是,我从来未曾见过她。”卫国公翻了翻眼皮,“她身在锦衣卫,这就是她最大的过错。我告诉你,甭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她救下了陛下和徐贵妃,是她自己求着,要进锦衣卫,要进北镇抚司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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