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像她一样裹着长长登山服的游客,还有穿着斑斓服装的本地人,头饰上的银铃铛清脆作响,敲醒晨雾中的雪山。
景簌图轻便,包里只有水、面包、纸巾和氧气瓶。她也就能不快不慢,欣赏周围美景的同时,牢牢当好一条小尾巴。
除了必要的东西,包里还塞了一把乌克丽丽,甚至一叠曲谱的唐梓,反而健步如飞,头上橙色发带异常显眼。
真是十分摇滚了。
停停走走,花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到达望日亭。景簌瞅着那抹橙色,挑了个人少的地方,拧开自己的瓶,咕咚喝着水。
挑的毛线帽,软趴趴罩住了她的头发。
景簌将水瓶扔回包里,正想将口罩往上一拉,肩膀被人轻拍了下。
以为是挡着了别人的路,景簌向右挪出一个人能通行的距离,继续张望着远处混沌的云层。
“景簌?”
身后的人叫出她的名字,完全陌生的一个声音。她回过头,眯着眼想看是哪位认识的故人。
却难得如此惊讶,“谭医生?”
谭越穿着黑色登山服,同色鸭舌帽,露出小半张脸,意味不明看着景簌,“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
她笑笑,视线往后飘去,探寻着什么。
猜到她谨慎的缘故,“人不在这。”
谭越低头拿出一瓶矿泉水,捏着瓶子哗哗作响,“当初我帮了你,现在也不至于反悔来害你。”
“我知道,但是,谨慎总是好的。”
景簌终于回归到重逢叙旧的正题上,“谭医生现在还在做私人医生吗?”
“没有。”
“那年你和他都走了之后,我就辞职了,守着自己的医院也挺好。”
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水,谭越想必也是渴了,不太在意地擦了擦唇角的水渍,拿水瓶指了指露出半条缝的红日。
“然后就真的做了个挂名院长,各地游走。”
人群因为这抹灰暗中的艳色发出欢呼,激动得好像亲眼目睹奇迹的诞生,上山时的气喘吁吁和骂骂咧咧都消失在眼前。
微笑着,景簌向后退了步,让身边将孩子扛在脖子上的矮个男人能绕到她前面去。
谭越跟着让出距离,看向完全扯下口罩的景簌。她没化妆,下巴有两颗胡吃海喝激出的痘。
此刻的笑容,像个女孩。
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位病人,在隔了长长久久的时日之后,终于痊愈了。即使骨血里落了些旧疾,也不影响她日后去开始新的生活。
“走了,我还要继续往上爬。”
谭越塞了颗补充体力的巧克力到她手中,顽童般笑了笑,朝景簌挥了挥手,背对着欢呼的人群,慢慢朝上走去。
目送这位也赠与过她生命一丝希望的男人走远,景簌叹了口气。
抬眼,正好半轮红日完全跃出云层,身边的小孩子奶声奶气地感叹,“爸爸,好大一个蛋黄啊。”
众人都被逗笑,眼前胜景陡然变成被小儿啃了一口的食物。
看过日出,阳光渐次洒落在栈道上,每一步都能踩到前面人的影子。景簌被唐梓拽着,走到队伍第二的位置,不得不加快步伐。
向导热情介绍了些什么,她大概也听不进去,只盯着唐梓衣服上面绣着的吉他,模模糊糊变成自己的航标。
迈着两条没有力气的腿,终于爬上了峰顶。景簌额头有细密的汗,她没用上氧气瓶,只是喝光了包里的两瓶水。
问了周围一圈人,也没带多余的水,却也不像景簌这样渴到嘴唇发干。景簌瞅了瞅不远处的小店,很破烂,门口挂了个木牌,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杂货两个字。
还是有人不断在进出,拿着需要的东西出来。
看来是要用高价去买一瓶水了。
翻出钱包,景簌告知了唐梓一声,将包裹扔到她脚下,只揣着手机和钱包,慢悠悠走过去。
风中的气息很特殊,有些香火的味道,还有比平原地区清冽许多的冷感。
景簌排队进了小店,花六十块买了两瓶矿泉水。她转身,在不算短的队伍末尾,又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短短几个小时,故人轮番出现在眼前,景簌都有些恍然了,觉得是上天看不过去她如此清闲。
“买水吗?”
她递了另一瓶到江灯眼前,晃了晃。
庙宇前有一些蒲团,散乱放着,供游人歇息。
景簌随手拉来一个,坐下,揉着酸痛的腿。慈眉善目的菩萨在不远处静候着信仰者的跪拜。
“你一个人来的?”
小口喝着水,江灯打量景簌。
她似乎没怎么变,长发,温和的眉眼,细看还是和以前不同的———嘴角的笑,嫣红的唇,还有手指上的戒指。
“和朋友一块儿。”
撑着身子,景簌撞入菩萨深远的视线里,恍然被天地之神爱怜地注视着。
“和盛濯然结婚了?”
那戒指明晃晃的,江灯无法忽视,一如当年在岛上时刻不离盛濯然左右的女孩子。
她点了点头,坦荡不掩幸福。
真是个诚实的人,江灯难以给出合适的反应,只能捏着水瓶,片刻后,对着供奉的神明轻轻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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