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让我猜猜!”他像是听到极有趣的事情一般站起身来靠近,在我身旁绕了两三圈。
我忽的想起来,上一次同百晓生见面时,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很是……尴尬。
今天尤甚。
要不是因为北堂星郁,我完全不用来演戏来装可怜来作低伏小的。
可是我还是来了。
“是因为竹林箬氏灭门惨案。”他笃定道。
“门主天纵英才呀。”话尾淡淡嘲讽,明明是来求人,却这样。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谁料他却不觉得,甚至面上超脱的似乎连之前我在神火教大门口对他冷嘲热讽的事情都不记得一样。
“箬姑娘说笑了。”
很好,他倒是没再提掌门二字,知趣的很。
“那便不说笑了。还请门主告知云意那沈虹练和独孤伽辰的消息,钱是不会少的。”
一句话冷冰冰硬邦邦的扔在地上,摔不碎踩不断,就那么横插在百晓生心头。
他有些恼了吧。
“箬云意,这不像你啊……”话说到一半,他猛地止住,脸上随即漾起两个酒窝来。“你不想知道北堂星郁在哪么?”
“不想。”我直直的瞪回去。
“那好吧。”他无奈似的叹口气,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个……牌位,扔到我怀里。
“那就让这位已经死了的箬云端再死一次,如何?”
我看向那牌位,果不其然。是箬云端的。
“啧。北堂朔风的剑法独步天下,在百晓门一群笔杆子里杀个七进七出似乎也不难?”我把箬云端的牌位抱在怀里,右手抚上腰间长剑。“门主想见识见识?”
“是谁同你说,我百晓门只有笔杆子的?”百晓生挽袖倾身倒了杯茶。
“箬姑娘不如尝尝这新鲜的青城幽雪,可是小生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的视线随着他手的动作,最后都落在那一杯茶上。
啊……青城茶。我忽的想起来,武林大会那日,我喝的也是这茶来着。
百晓生在我错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回身道“小生有事需先处理一下,片刻后再来同箬姑娘详谈。”
未等我说些什么,他便已离开。顺着敞开的门缝,我只能看见他浮动的白色衣摆。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可我并不敢喝。
如果门没有留个缝的话,那我是更不敢喝的了。
无它,疑百晓生尔。
半晌,百晓生推门而入。我的眼神从已经冷了的茶杯上分给他些许,余光瞥见他脸色苍白。
他低着头,一手以袖掩面,轻咳两声。
“沈虹练和独孤伽辰在一个村子里躲着,一路上我会飞鸽寄信告知你详细消息,报酬就先算了,慢走不送。”
百晓生的异常不是我该关心的,所以即使见他来回转变再大,我也全当没看见。
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却听见他叫我。
我回身看他,百晓生的手里已经握着我未动的那杯茶了。
“还有事?”
“你不要因为小时候委屈,所以长大以后就总是……”
百晓生的话被一阵急促咳嗽打断,他想从怀里掏出手帕来,可是咳嗽的太厉害,他也只能用袖子掩面。
我侧了侧身,皱眉看他。
他刚才说的话,我又听不懂了。
过了一会,他拿过那茶杯喝了一口,平复下来。
“箬云意,小心北堂星郁。”他说。
我刚要开口,却见他扔过来一本书。
“北堂朔风的剑法,本就该是你的。”百晓生笑了笑,扇子被他随手扔在桌上,摇摇晃晃敲在茶杯边。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让我忍不住分了神。
我翻了翻那剑谱,上面有干涸了的茶渍和酒渍,些许字被晕染开后依旧辨认的清楚。
而字,力透纸背,更像是……醉后的舅舅写的。
我的心里突然一阵慌乱,再抬眸看他时,语气愈发不善。
“我舅舅,在你这。”
他没有回答更没有否认,但是事实究竟如何,我们都清楚的很。
所以最后,还是我先退让了一步,推门离开。
转身掩门时,余光瞥见他抬头看我。走下台阶四五步,百晓生最后一句话还是听的清楚。
他说,箬云意,你一定要小心北堂星郁。
哦……小心星郁呀。我笑着越过转角的台阶。
*
“表哥?”
我出了百晓门后径直上了马车,挑起帘子。
北堂星郁躺在马车里,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着,嘴角带着点猎得兔子后的餍足。
“阿若回来啦。”他笑嘻嘻的凑过来,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摸着自己下唇上的红肿。
我瞥了眼他衣襟上一小缕被刮破的丝线,没理他,一路驾着马车只听他絮絮叨叨许多话。
他说,解决了他们之后,我们就走,走的远远的……
这样的话我已听过许多遍,听的不愿再听也不愿再……了。
面前漫长的黄土通天路,似乎一生也走不完,可是我知道,离青城的那片绿,已经很远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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