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首匹夫,苍髯老贼!衣冠楚楚,仍为禽兽!你恶行昭昭,令富桑城邑为虚,丘陇发掘,害徧生民,辜及朽骨。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无道之人,考其祸败,未有似汝之甚者也!”
“老匹夫,你可想过你命归于九泉之下之时,有何面目见你富桑数代先帝?见你府上列祖列宗?”
“乱臣贼子!你枉活至花甲之年,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舞舌,助纣为虐!一条丧家之犬,安敢在我大顺朝堂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
井上空听罢,气满胸膛,急怒攻心,口吐鲜血后大叫一声,撞于金銮殿中蛟龙柱下,鲜血四溅。
鲜血腥味儿弥漫于殿中,群臣惊愕,良久未有人发言。
富桑另外几位使臣也对此情此景惊骇非常,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启禀皇上,他……死了!”小安子下去探了探井上空的鼻息,人已经没气儿了。
“拖下去!”
井上空的尸体被拖走,金銮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良久,顾兰亭俯身捡起她的乌纱帽,双手捧好,坦然跪了下来,冷然开口。
“大顺律例有言,女子不得入仕,微臣为光耀门楣,一时罔顾律法铤而走险,欺君罔上,臣自知死罪难逃,请皇上责罚!”
她看着御座上的人,御座上的人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不发一言。
这可是死罪啊!
群臣屏住呼吸不敢言语,殿上落针可闻。
“顾大人今日金銮对辩,智勇非常,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还请皇上从轻发落。”不多时,百官之首的太师柳儒意沉声开口,率先跪了下来。
顾兰亭心里微微一惊。
“顾大人为官以来,兢兢业业,未曾有半点儿危害社稷之心。今日更是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口舌之间挽我大顺尊严,扬我大顺国威。纵为女儿身,不输男儿志啊!还求皇上明察秋毫,从轻发落!”站在文官列末的姚学士姚冬宇也出言求情,跪了下来。
“求皇上从轻发落!”接着,殿外的杨遇安带着一众翰林官也跪了下来。其声震震,由殿外传进殿内,振聋发聩,叫一众朝臣内心都激荡起来。
“求皇上从轻发落!”
满朝肱骨一齐跪了下来,整个銮殿都为之一震。
李勖抓紧了御座上的蟠龙扶手,良久才收回眼光看向群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事朕自有定夺,顾卿先回府中待命吧!众卿,也都先起来吧!”
“谢皇上……”
顾兰亭话还未说完,只觉喉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便觉体力不支倒了下去,闭眼之前只来得及握紧她的乌纱帽。
“快!传太医!”
李勖眼看着顾兰亭倒了下来,心中一急,已是冲下了殿来。
惊变之中,一直站在殿外聆听的周太后进得金銮殿时,便见的是李勖抱着顾兰亭,一副惶恐非常的样子。她敛了眸色没有多言,而是叫身侧的沈姑姑直接去请谭太医。
***
李勖寝宫偏殿。谭太医在为顾兰亭诊脉。
“她怎么样了?怎么会晕倒?”看谭太医诊着脉久久不说话,李勖心急如焚。
“回皇上,顾大人是忧思过甚加上之前受过重伤,身体虚弱导致的昏迷。另……”谭太医收回手,皱了皱眉。
“还有什么,尽管直说!”
“顾大人有肺痨之症,肺中积水,虽用过药好了大半,但终究没有根治。她身体实在虚弱,日后万万不能再奔波劳累,需好好休养才是。”
“这肺痨之症可有根治的法子?”
“肺痨本是顽症,依老臣看,顾大人该是用了传闻中失传已久得富桑‘医肺十方’,才好得这般快。若是一直用此药,一两年内便会根治。不过,前提是顾大人的身子要好好调养。”
“朕知道了。”
李勖摆了摆手,谭太医退了下去。
屋内无人,李勖这才敢坐到顾兰亭床前。他看着面前人苍白的脸,心内百感交集。
顾兰亭患有肺痨一事,李勖还是听高集说的。他没有想到,他不在之时,她竟受了那么多苦。
更没想到,她会为了她千里迢迢赶去东夷边境,又以身犯险去富桑王庭救他。
她好好的身子,都为他折腾坏了。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他忍着心中疼痛,缓缓伸手去摸她的脸,从山眉水眼到绿鬓红唇,目光眷恋而温柔,动作颤抖又真挚,仿若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只是这珍宝,他不能再拥有也不配再拥有了。
方才她在朝堂上唇枪舌剑,毫无畏惧,举手投足间尽是巾帼之气。连他,都被她彻彻底底地折服了。
她这样的珍宝,该有大好的前途,该有锦绣的人生,而他一个将死之人,不该耽误她。
李勖敛了敛眸中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撩起顾兰亭鬓边掉落的头发别在耳边。再一次细细描摹她的样子,她清丽俊俏的脸,淡淡的柳叶眉,宛如蝉翼的眉睫……他缓缓低下头,准备吻上她眉心。
“皇兄!”
忽然,阿宁的出现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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