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记得薛大儒是不收弟子的,当年老爷上门请了三次,他老人家才来了沈园一段时间教你习字,不知这个人又是哪位呢?”
“那是我还在沈园读书时候的事了,有些记不清了。冬暖,你说我在沈园读书时,私学里可有外姓的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沈家的私学是不会收外人的,都是沈家的后生,你的表堂兄弟、姐妹或者更小一辈儿的之类的。”
“若那人是个皇亲国戚呢?”
“小姐指的是谁?”冬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是怕京城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小姐不用担心,肯定没有的,要有早就出现了。”
冬暖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好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不过她并不知道顾兰亭那时都有哪些同窗,现下也只是猜测。
圣典修纂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顾兰亭每日除了要修条例,还要阅读大量的初稿和相关典籍,比她整理典籍时还要忙碌。
这一日又是酉时过后,暮色四合之际,顾兰亭才从翰院散值回去。
她走至西街,正揉了揉肩膀,哪成想猝不及防被兜头泼了一盆热水,水顺头而下,把她一身官服都淋湿了。
她庆幸还好水不烫,掸了掸衣上水渍,这才闻到水里竟有一股臭味儿,原来竟是谁家的洗脚水。
顾兰亭抬头看了看二楼,门窗禁闭,那户人家已经熄灯睡觉了,心里便不欲多计较,抬脚走了。
顾兰亭走远之后,那户人家又开了灯,有主仆二人站在窗边说话。
“老爷,这个顾大人脾气还真是好,遇事也从容,被淋成那样了也未失态。”说话的是太保周勃家的管家福伯,周福,刚才便是他泼的水,泼的是周勃的洗脚水。
“能状元及第的人,品性肯定不差啊,难不成她还能站在楼下破口大骂?”周勃吹了吹胡子。
“老爷您也说她品性不差了,还泼她洗脚水干什么?想逼她骂街?”自家老爷的洗脚水臭得很他是知道的,刚才真是不忍心啊。
“那到不是,刚好我洗完脚,刚好她又在楼下,我就是想泼一下,看看她是什么反应罢了。”
“老爷,断袖之事涉及名声,您要是真觉得她跟皇上有什么,不如以名声之事去敲打敲打她,到时也可看看她是否真在意皇上,或是有什么企图。”他家老爷怀疑皇上好男色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清楚得很。
“这事儿……我去做好吗?”他怎么感觉角色不太对?
“您是太后的堂兄,怎么说皇上也算你侄儿,作为长辈为晚辈的终身幸福操操心,怎么不好了?”福伯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那行吧。”
周勃也觉得福伯说得很有道理,可他还是看不惯顾兰亭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想给她使使绊子,为难为难她,看看她什么反应。至于敲打她的事儿,他还得考虑考虑时机和措辞,便容后再说。
顾兰亭并不知道泼自己洗脚水的那户人家是周勃的府邸。
接着,顾兰亭就开始了她霉运当头的日子。
继被泼洗脚水后,第二天她的公案上被人放了一盒滑虫,密密麻麻地往出爬,差点儿吓坏她。
不过,吃滑虫的人她都见过了,活滑虫她倒也没那么怕,便同王义一起把那些滑虫收拾了。
这回可把一众翰院同僚都看呆了,没想到顾修撰平时文文弱弱的,竟然连滑虫都不怕。
然,倒霉的事儿远不止这一件两件。
朝廷派人来检查圣典修纂情况,那检查官一时手滑,把墨砚打翻了,整砚的墨正好泼到了顾兰亭修的条例上,墨浸透的快,顾兰亭一天的修纂成果就那样废了。
顾兰亭欲哭无泪,但是也只能自认倒霉。没办法,人家官比她大,人家都好言好语道歉了,她只能回去加班加点重新修了。
“不得了了冬暖,这几天太倒霉了,你家小姐我要怒了!”顾兰亭拿着泼了墨的条例回了府,一进门便开始吐苦水。
“你要怎么个怒法儿?”
这声音清越明朗,竟然是好久不见的李和昶。他依旧一身白衣,轩然若举,看得她顿时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来了?”自上次他在顾府过夜之后,二人已有数日没见,一想起当日榻前情形,她不觉红了双颊。
“书案上的杏花凋了,我又带了一枝过来。”说话时他看着她含羞的脸,如那案上的杏花一样,白里透红。
“你很喜欢杏花?”
她只随口问了一句,他的答案却让她脸烫,让她无所适从。
“你很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她怔忡间,他接过她手里被墨污了的条例,看她朱色官服都沾了墨迹,不禁皱了皱眉。
“这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温柔的声音,她听得惊心。
“没有,不是,就是不小心打翻了墨砚,我重新再写就是。”
“这不是又要挑灯夜读了?”虽只有几个条例,但也足足有几十页,很厚的一沓。
“那个,你……吃饭了吗?家里新来了厨子,我请你吃家乡菜。”顾兰亭本来是想赶他走的,可他对自己这般温柔,她有些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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