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些管事们匆匆赶来的样子,联想之前堡里的事务都是少主打理的。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晚之后,除了在场一些人,莫珏的身份并没有泄露出去,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太平了。
他们都等着千夜的事情完了,就能离开了。
“千夜呢?”
“在房里。”
莫珏有些惊讶,“还没出来?”
易寒点头,“恩。”
两天前,千夜在霍岐留下的一些药里找到了‘七日绝’的解药。之后便拿着一沓信件,将自己关在房里。不久后,林语琴来找了她一趟,手里也拿着几封信。
被念叨的千夜正在房间里,将那些信件都看了个遍。对当年的事情又多了一分了解。原来,不止是一个人,他们是合谋的。至于其他人在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倒是值得推敲。
白皙纤长的手指握得信纸都褶皱不堪。良久,她才压下心底焦灼的怒火,将信件收好,走出房门。
“千夜。”易寒叫住她,动作娴熟地给她倒了一杯茶。
走近落座,千夜握着手中的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杯壁染上了指尖,“什么事?”
“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我们打算尽快下山。”回答她的是莫珏。
“什么时候走?”
易寒抬眸看她,情绪淡然,和往常一样。眼底有些乌青,看来这两日她没休息好。“就这两日。”
“可以。”
话还没说完,霍璟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的焦急令他失了以往温和的模样。他停下喘了几口气,上前拉着千夜就往外走,“阿泠,求求你,救救我爹,拜托了,求求你…”
来来回回地念着那几句,有些语无伦次,惊慌失措的他此刻无助的像个迷路的孩子。随着指尖传来的凉意令千夜心惊不已。
“他怎么了?”莫珏站起来问道。
霍璟回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他语气里似乎有什么未尽之意,莫珏心头一跳,手里的杯子就脱了手,‘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瓷器碎掉的声音很清脆。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林语琴正坐在床边,哭肿了双眼。见他们来了,起身站在一边。而躺在床上的霍济,脸色灰白,泛着一股将死之气。行将就木,油尽灯枯,与几天前回来的样子旁若两人。
“爹,阿泠来了,她可以救你的,她很厉害的。”霍璟扑到床前,握着霍济的手,说话的声音都在不自觉颤抖。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霍济根本无药可救。
霍济困难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很轻,他却似乎说得很用力,“璟儿,霍家堡就交给你了。”说完,又费力地看向林语琴,可他此刻已经看不清楚了,只有模糊的轮廓,“夫人,拜托你了。”
林语琴狠狠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上前弯腰握着他干枯的手,“放心吧,老爷。”
“娘…”霍璟惊惶地叫着。
“璟儿,听话。”
他回头看向霍济,“爹…”
“去吧。”
霍璟颓然地垂着头,林语琴扶起他。母子两一步一步走过来,在莫珏前面停下,“老爷想和你说话,拜托了。”
说完鞠了一躬,便往外走去。
一行人都退了出去,莫珏觉得他们走路的声音真重,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当他看到霍济时也是心惊。短短几天内,他竟苍老成这样?从壮年的气宇轩昂到如今的风烛残年。
霍济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看着他,眼底有着他看不懂的释然与轻松,“我要去找你娘了。”
莫珏的心似被打翻了什么,五味杂陈,最后留下的是怅然。他,并不想要他死。尽管,小时候他是怨过他的。
莫珏对于霍济感情很复杂,从小他渴望着有一个高大的父亲。他娘在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他,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无法相见。久而久之,他便把这份期待放在心底,慢慢地就忘了。但是现在,他在他面前,即将死亡,他还是有些不忍的。
“临江有处宅子,是我年轻时为你娘买下的,有空就去看看吧。”他说得有些吃力,声音也不大。
莫珏点头,“恩,我会带着妻女一起去。”
“恩,都去吧,你娘最喜欢热闹了。”霍济一笑,便咳了几声,“你娘…葬在哪里?”
“祁连山。”
霍济有些可惜道:“有些远,无妨,我认得路的。下次去看你娘的时候,记得替我说一声,我去寻她了。”
“我会说的。”莫珏觉得嗓子哽得慌。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你娘啊,自小就怕黑,怕一个人,我得快些找到她才行。不然啊,她指不定在哪躲着哭呢。”
说到最后,竟染上了几分笑意,脸上的神情是那么温柔。
“一会你就下山去吧,不用送我了。死前能见你一见,我对你娘也可以交代了。”
好一会儿,莫珏才应,“好。”
霍济喘了喘气,不再说话,将手中的玉佩握紧放在胸前。刚才的精神散去后,是他最后留下的安详而又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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