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她的面孔,她双眼圆睁,嘴唇紧抿。她是不是又想隐藏真心了?这样的话,我该怎麽办呢?我有进一步追究的勇气吗?就算有,那有什麽意义呢?
我……到底该怎麽办?
我思索了一下,答案出来了。
她的表情总是变化万千,所以即使现在呆呆的面孔,也让我觉得不管她的表情是什麽形式,都还是充满了丰富的变化。
不对。这次她的脸色真的慢慢改变了。紧抿的嘴角以蜗牛般的速度上扬,圆睁的双眼也像闭幕一样慢慢眯起,僵硬的面颊跟冰块融化一般缓和下来。
她以我花上一辈子也没办法达成的表情笑起来。
「要不要我告诉你?发生了什麽事。」
「……嗯。」
我好像要被斥责的小孩一样紧张。
她张大了嘴,彷佛十分幸福地说。
「什——麽也没有喔。我只是在想你的事。」
「我的事?」
「对,你的事。真心话大冒险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没什麽大不了的。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我希望我们的交情能更好些。」
「……真的?」
我以怀疑的声音问道。
「真的。我不会对你说谎。」
她可能只是嘴上呼拢我,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隐藏自己松了一口气。我一下子松懈下来,虽然知道这样很天真,但还是信了她的话。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怎麽啦?」
「没有啦,我现在觉得好幸福喔,简直要死掉了。」
「不行。」
「你希望我活着?」
「…………嗯。」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看着我,笑得异常开心。
「真是,我完全没想到你竟然这麽需要我,真是太荣幸了。你这个家里蹲第一个需要的人,是我吧!」
「谁是家里蹲啊?」
我一面吐槽,一面觉得脸上好像要火山爆发似地难以为情。我担心她,是因为不想失去她,她对我而言是必要的。
虽然是事实,但说出来比我想像中更让人不好意思。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着往头上冲,这样的话我会先死掉。我深呼吸,将热意往体外发散。
她完全没有让我喘口气的意思,继续愉快地说道。
「我的样子跟平常不一样,所以你以为我马上要死了,然後没告诉你?」
「……对,你住院的时间又突然延长了。」
她哈哈大笑,手上的点滴好像都要掉了。被她笑成这样,就算是我也会不爽。
「你让我误会,是你不好吧。」
「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吗?还有时间的!要不然我不会练习魔术啊——。你刚才说的什麽停顿,为什麽会介意那种事情?真是小说看太多了吧!」
说完她又笑起来。
「没事的,要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她又哈哈大笑。她这样笑我,害我也觉得好笑了起来。她是在告诉我,我似乎误会大了。
「我死了,你要把胰脏吃掉喔。」
「如果坏掉的地方没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那我现在就吃掉吧?」
「你希望我活着?」
「非常希望。」
幸好我是那种说责话也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的人,要是她真的接纳了我真正的坦率,疏忽人际关系的我就尴尬得再也没法露面了。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开玩笑似地说:「哇——,好高兴。」然後对我张开双臂,愉快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是开玩笑。
「你最近是不是也开始喜欢某人的体温了?」
她嘻嘻哈哈地笑着说的话,一定是在开玩笑。因此,我也玩笑地认真回应她。
我站起来走近,开了第一次主动伸手搂住她的玩笑,她也好像闹着玩似地「呀——」地叫了一声搂住我。要深究其中意义就太不解风情了。玩笑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我们就这样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我觉得很神奇。
「啊,今天恭子同学没在这个时候进来呢!」
「她今天有社团活动。是说你把恭子当成什麽了?」
「拆散我们的恶魔吧。」
我们俩一起笑起来。我适时放开她,她又用力搂住我的背脊一次,然後放开我。我抽身後退,两人像闹着玩一般满脸通红,我们都笑了。
「说到死啊……」
两人都平静下来後,她说。
「这种发语词还真是前所未闻。」
「最近我想开始写遗书了。」
「也太早了吧?你说还有时间,到头来是骗我的?」
「不是啦。我得反覆推敲修改,让最後的成品像样啊。所以我开始写草稿了。」
「这样很好。写小说也是得花时间反覆修改的。」
「是吧,我果然没错。你期待着我死後看我写好的遗书吧。」
「找很期待喔。」
「期待我早点死?太——过份了。我是可以这麽说啦。但你需要我,不希望我死呢——」
虽然她脸上堆笑,但我感情上已经濒临界限,就不再坦率地点头了。我回以冷淡的视线,但她毫无反省的意思,继续嘻嘻笑着。这搞不好是她病情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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